佟云殊冷然一笑道：“程大人，你倒是说说，我还能是谁？”
“我……”面对她的反问，程淮之忽然语塞。
是啊，顶着这张跟之前如出一辙的脸，她还能是谁？
“之前那个懦弱无能的佟云殊已经死了，现在…我只是我自己，怎么？不迎合着你，不顺着你的意思，我便不是我了？”
她从头到尾都是那般沉稳冷静，甚至眼里的锋芒都会让他觉得心惊。
没有想到一个人会变的这么彻彻底底，他还一直以为…她只是简单的赌气。
可是对待纪司彦…又是另外一番态度。
方才当着所有人的面，诉说着纪司彦对待她的好，以及…与他交心……
那番话就像是在打自己的脸一般。
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何时说过那样的话，她循规蹈矩的没有任何可吸引人之处，然而现在……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在外人看来，或许她依旧是之前那个性子温和的大家闺秀，可那些非比寻常的变化只有自己能看得出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过的怎么样，你何必对我如此剑拔弩张？”
佟云殊冷笑一声道：“程大人，你我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你对我的伤害不会就此抹平，你以为仅凭你三言两语，我便会跟你心平气和的说话，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程淮之也确实感受到了她的恨意，叹了口气道：“你还在记恨我？”
“对，除非我死。”
感受到了她的决绝，程淮之苦笑一声道：“也罢，总比你对我什么感觉也没有要强。”
佟云殊有些无语，不想跟这人多费口舌，转身便要进去。
身后却传来了他的声音，“纪二公子连这种场合都不能陪你来，想来应当是病的狠了，我说话虽然不中听，但是…也要提醒你一句，早些另作打算。”
佟云殊的脚步未曾停下半刻，反而走的更快了。
程淮之站在原地，望着时而从树上飘下来的落叶，以及阵阵凉风，竟感觉有些凄凉，不知道为什么。
原先他以为佟云殊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位置，他们只是有名无实的陌生人，现在…她就像一根刺一样横亘在自己的心中，强行拔除很痛，不拔除又很膈应，似乎怎么着都不得劲儿。
佟云殊回去的时候，纪灵珺和萧老夫人已经从内室出来了，永昌侯萧怀梁不知何时也出现了，此刻正与纪灵珺坐在一处。
永昌侯看起来也是五十多岁的模样，眼眸含笑，温和的看着身侧的人，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斯文儒雅的感觉。
先前她便听紫竹院中的丫头提了一嘴，萧怀梁到现在都没有纳过妾，更没有通房，从始至终身旁就只有纪灵珺一人。
两人是在当时的簪花会上相识的，当时的萧怀梁还是个毛头小子，一穷二白的，见了纪灵珺之后，便被她所倾倒，鼓起勇气去找了人家。
纪家虽没有现在富裕，但仍旧是大家，身家自然是在萧怀梁之上的，所以当时随萧怀梁一同的友人都说他不自量力，纪家那般美丽动人的嫡女自然不会看上他，是以，他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可当纪灵珺接下他的簪花时，他比什么都高兴。
两人见面之后，便有了往来。
起初，纪家嫌弃纪灵珺不该跟一个穷小子来往，老太爷给了他一个期限，若是在两年之内没有建树，便打消那个念头。
萧怀梁竟闷头苦干了起来，两年后，终于入仕，做上了小官。
官虽小，但纪老太爷念他是个肯上进的，终于同意了。
两人也就成了婚，更没想到的是，萧怀梁卯足了一口气，从穷小子成为了人上人，成为了大梁位高权重的侯爷。
纪家老太爷在临终时，还拉着他的手，笑着说：“你小子是我见过最有恒心的人，别让我失望了。”
是以，萧怀梁从一而终，身旁都只有纪灵珺一人。
直到现在，佟云殊都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到浓浓的爱意。
难怪两人能生下萧钰那样没心没肺的孩子，在爱的呵护中长大，应当是无比幸福的。
佟云殊忽然有些羡慕这样的家庭，若是自己也有一对恩爱的父母，她的境遇会不会有所不同？
正想着，胳膊便被人挽住了。
佟云殊忙回神，便见薛芷凝正站在自己身侧，将她往身边拉。
“怎么了？”
“云姐姐，你想什么呢，快去拜见侯爷呀！都看你好几眼了呢！”
佟云殊见状，忙走了过去。
萧怀梁见到她的时候并不惊讶，想来方才纪灵珺应当跟他说过了。
笑容温和的让她起了身，“云殊，丫头，可算是见到你了，司彦的眼光果真不错。”
这样的称赞让在座的人都略微诧异，这才刚刚见面，侯爷便好不吝啬的夸赞……
侯爷很少夸人，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么直白的夸了她。
正巧这时，程淮之也从外面回来了。
回到座位上时，注意到沁阳的脸色黑成了锅底。
死死的盯着佟云殊的方向。
方才程淮之当面不给她面子的事还没过去呢，现在又来了这样一出。
程淮之无奈的摇了摇头，从什么时候开始，沁阳对他已经不遮遮掩掩了，亦或许是…已经藏不住自己易怒的情绪。
听着永昌侯的话，佟云殊的心里也有些五味杂陈。
起初，她以为自己这样的身份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困扰，也做好了被人唾弃的准备，那些无关人等唾弃她，对她的伤害并不大，或许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
可现在，永昌侯竟什么也没提的，那般干脆直接的称赞了她，她原本以为要使出浑身解数才会赢得两位的好感，可事实上…她似乎并未做什么。
永昌侯即便坐到了如今的这个位置，仍旧那般平易近人，不以身份看低别人，这或许就是姑母能够心仪他的原因。
难怪一开始时，姑母完全没有在乎过她的身份，还那般点拨她。
她有一瞬间明白了他们两人为何能够相携走过这么多年了…
“云殊，愣着做什么？快起来啊。”坐在萧怀梁身侧的纪灵珺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