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点点向入冬靠近,连带着风都冷得像要渗进骨子里,别墅里空荡而又安静,没有了女人的喘叫,也没有床垫颤动的声音。
只有夜雨敲打在窗面上淅淅沥沥的声音,静心去听,有几分催眠。
陆又生的身体蜷缩在被单下,他的身体已经发育伸展开了,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曲着腿,手臂刚刚好抱住自己。
眉宇紧皱着,看来不是什么好梦。
他梦见了自己七岁那年,在那个狭窄的化妆间里,陆桥用上午拍戏的道具绳将他的手脚捆绑在了一起,然后丢进了原本用来装服装的木箱。
他听见一个夜晚的雨声,就像今天一样,淅淅沥沥,每一声都传达着凉意。
在第二天拍戏前,陆桥提前把他的绳子解了,并且警告他不能让别人看到勒痕。
陆又生没哭没闹,自己去告诉导演,他今天哭得出了。
那天的戏,陆又生哭得很投入,完全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毫不掩饰的悲伤和放肆。
他学会了在戏里发泄,有时候他自己都快忘了是戏里是他,还是戏外的是他。
有时候他会庆幸,还好没有接过什么另类的角色,没有自残和暴-力的角色,否则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正常到今天。
被单下的陆又生将手臂越抱越紧,被窝的那一点点温度早已不能满足他,他觉得他周围全是空的,后来他觉得他自己正在消失,无法挽留的消失。
他向前迈去,脚下却是踩空,底下是漆黑一片的万丈深渊,然后梦就醒了。
陆又生睁开了眼,眼前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再闭上眼,梦里的具体情节在一点点消逝,可那种背后发凉的感觉却更甚。
陆又生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还好,没有勒痕。
他抬手遮住了脸,想调整好噩梦带来的余悸,眉头仍是皱着,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
噔噔。
陆又生轻轻抬起了眼睑。
手机像是不满意主人迟迟没有打开自己一样,又连续响了两下,陆又生伸手去拿手机,还没划开页面,就看到了微信里跳出来的消息。
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陆又生捏着手机的手紧了些,然后笑了,这一笑就好像有了魔力一般,将余留在心里的梦寐消失了个干净。
此用户已注销:早〔给你小花花。JPG〕
此用户已注销:今天降温,记得多穿点衣服
此用户已注销:还有记得要涂药!
三条消息整整齐齐的排在屏幕上,陆又生的手指轻轻碰了上去,像抚摸什么珍贵物品似的,温柔缠绵,直到微信自动弹出了一连串的选择,陆又生才移开的手指。
他下载了和周遇同一系列的表情包,然后发了一个早安给他。
他把周遇的微信备注改成了:此用户已注册
昨天在心口就已经注册成功了。
周遇很快又发了几条微信过来,陆又生其实不太会聊天,以前娱乐号还说过他耿直、高冷。
其实他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已。
周遇问一句他便答一句,当周遇问他就不能多说几句的时候,陆又生想了一下,周遇发了句:那你呢。
手机那头的周遇一口豆浆差点喷出来,妈蛋,这萌得有点犯规啊。
两个人的对话停止“等会见,记得擦药”上。
陆又生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红印已经消褪成淡粉色了,他皮肤白,还是挺明显的,陆又生抬手摸了摸那印记。
他有经验,即使不用药,再过一个礼拜也该好了。
陆又生还是把周遇昨天给他买的那一大堆药拿出来,拿起药盒,上面还有笔迹,是周遇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刚劲有力,很清晰。
大部分是外敷药,陆又生按着上面写的用量一一用了,然后重新把袋子扎起来放回了房间。
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要去学校了,才想起来他们昨天连书包都没拿回来,闹得有点太嗨了,陆又生前十七年都没这么闹腾过,也不敢这么闹。
他按着周遇说的多加了一件衬衫和一件毛衣,然后戴好口罩,正准备出门,大门却先他一步被打开了,回来的是陆桥。
陆桥比樊寻还要可怕,因为他荤素不忌,折磨人的手段也比樊寻多多了。
陆又生轻轻垂了下眼,“爸爸。”
昨天的事,今天媒体应该都报出来了,如果陆桥看到,那他今天就真的不用去学校了。
陆又生手指捏着衣角,他希望陆桥没有看到,哪怕只是此刻没有看到,他想去学校。
周遇肯定还在等他,他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会张开,眉毛会随着上扬,有些喜感。
上课的时候他会暗搓搓的在桌子下牵起他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掌心贴着掌心,问他涂了药没有,衣服穿够了没有……
他想去学校的。
陆又生重新抬起了眼,抿着唇角,他看着陆桥扯了扯领带,脖子上还留着昨晚风雨后的吻痕,大胆而艳丽,“去上学?”
陆又生:“是。”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陆桥终于开口,“去吧,司机在外面等。”
“是。”陆又生心里松了口气,他从陆桥身上走过,闻到了浓郁的香水味,那不是樊寻用的香水也不是他那个长期的情人的。
樊寻又该闹一阵了。
陆又生出了门,果然如周遇说的,迎面就是一阵冷风,能明显的感觉到气温的降低,好在已经停了雨,陆又生把口罩往上提了一下,然后钻进了车里。
他没有和司机闲聊的习惯,司机自然不会主动找他攀谈。
在车里的这段时间,以往他都是看着窗外的风景度过,可今天他一直都看着手机。
周遇得意洋洋的告诉他他已经到了教室,还拍了一张放在他桌上牛奶的照片,很直男的角度,没有半点光线的美感。
陆又生却笑了,手指在屏幕键盘上敲打:我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