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戚雅扶着蔡卓文走了一段,明显能感觉到蔡卓文的艰难,而且越到后面越是难走。
每回抬腿他的眉都会微微皱一下,皱眉的幅度不大,像是想克制又难以克制。
“蔡卓羊。”谈戚雅突然出声。
“啊?”蔡卓文正看着路,听见谈戚雅叫他,就应了一声。
谈戚雅松开了他的手,失去扶靠的蔡卓文下意识把重力压在了自己脚上,这么一压,疼得他差点跳起来。
这没法忍了。
而且谈戚雅早就看出来了。
蔡卓文直接坐到了地上,单腿曲起,用手揉着自己的脚踝,还弱弱的喊了一声:“谈戚雅……”
“叫个屁。”谈戚雅突然这么骂一声,把蔡卓文吓得肩一抖。
等他反应过来时,谈戚雅就已经蹲在了他面前。
蔡卓文此刻的表情用一脸懵逼来形容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谈戚雅语气有些不耐烦:“上来啊!”
蔡卓文还愣在那没动。
“我说蔡卓羊,你动作能不能麻利点。”谈戚雅边说边扭过头来看他,“我脚都快蹲麻……”
话音戛然而止。
谈戚雅看着他,这回懵逼的成了自己,“你……”
蔡卓文埋着头,不想让她看。
谈戚雅下一句声音又拔高了,“你哭什么啊!”
蔡卓文低着脑袋,说了句没什么信服力的话,“没哭。”
谈戚雅本来想说你当我瞎啊,可话到嘴边又想起男孩子那没什么用的自尊心,干脆又把话咽了回去,再说出时就成了:“行行行,那麻烦蔡大爷赶紧上来成不成,我还想早点出去呢。”
“不行……”蔡卓文还低着脑袋,在谈戚雅面前跟小媳妇似的,“你背不动我。”
“我会背不动你?!”谈戚雅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能的话一样,“开玩笑!我连我爹都背得动。”
“不一样。”蔡卓文摇了摇脑袋,“背着走不一样。”
“行了啊。”谈戚雅扯了他一把,“就你这一把骨头的重量,我还能背不动?赶紧的,再磨蹭我就打人了。”
蔡卓文终究还是爬上了谈戚雅背,姑娘家背没那么宽,他光扶着谈戚雅的肩都觉得这不对。
明明说好了他护着谈戚雅的。
到头来却需要谈戚雅来背他回去。
谈戚雅如她所言,成功将蔡卓文背了起来,刚起步的时候有些打趔趄,蔡卓文感觉自己就跟踩在衣架子上似的,生怕把衣架子给弄塌了。
谈戚雅把蔡卓文往上颠了颠,然后步子稳了许多,但是蔡卓文能明显感觉到谈戚雅的呼吸重了许多。
蔡卓文吸了下鼻子:“谈戚雅,我还是下来吧。”
谈戚雅看着前方的路,“闭嘴,吵死了。”
蔡卓文的眼睛又红了,他靠在谈戚雅的肩上,闭上了眼,任眼泪流出来。
为什么哭?
大概是想哭了。
除去爸爸,谈戚雅是对他最好的人。
“谈戚雅,我以后再也不顶你嘴了。”
谈戚雅显然没空搭理他。
“以后我帮你抄作业,整理笔记,你的笔记总是没人看得懂。”
“你不想挤食堂的话,以后我帮你去买。”
“值日我帮你做。”
“下回黑板报我还帮你画。”
……
最后一句是:“谈戚雅,我帮你打一辈子的热水吧。”
树叶再密也有缝隙,当穿透过来的阳光撒在谈戚雅的肩上,从蔡卓文的脸上滑过时,他听到谈戚雅笑了,还有那一声:“好啊。”
蔡卓文也笑了。
尽管他脸上还挂着泪珠。
喜欢是放肆浓郁大胆,爱是陪伴谨慎细水长流。
因为只有爱你的人才会一不小心,就想到了和你的一辈子。
人的一生会遇见太多太多的人,可总有一个人会将你人生的入场券当做一生的幸运。
很荣幸能参与你的人生。
……
白菊是奶奶亲手栽种的,花瓣绽开时一一折下,然后用旧报纸包好,送到了爷爷墓前。
周遇把花放好后,退到了奶奶身后,听奶奶说:“老爷子,我来看你了呦,你看,咱们遇遇也来了呦。”
周遇抬起手,在奶奶肩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对着墓碑上的照片笑道:“爷爷。”
“你看这花开得多好呦,我想给你种个大红的,你以前就爱这个色。”
以前的嫌弃都变成了现在的怀念。
“今年冬天冷呦,你在下边怎么样啊,还有你那双老寒腿,得打两个火盆!别嫌热,等疼了老婆子没法给你揉啊。”
不变的是那么永不耐烦的叮嘱。
爷爷在下面是否也想念过这些话。
“我本来想给你勾两双鞋呦,老婆子这眼睛不行了,看不清了,等到了下面,我再给你勾。”
周遇没法阻止奶奶说这些话,因为想念是真的,她是真的在想那个陪她走了大半辈子的男人。
周遇一边听着奶奶说,一边在铁桶里给爷爷烧纸。
他对爷爷的印象并不深刻。
在奶奶到陈家照顾他之前,爷爷就已经肺癌过世了。
他对爷爷印象大概就是小时候他在碗里倒了一点点米酒,哄着周遇喝。
喝得周遇小脸红扑扑的。
等陈粒菱回来,那个脸色难看得呀,直接就把他拎周若风面前了。
周若风一心只有画画,亲儿子在他面前都没画亲,于是两个人又吵了一架。
周遇受不了他们两个吵,又溜出去,把碗里剩下的米酒都喝了。
再醒来时,就看到爷爷在给你打扇子。
这些事太遥远,遥远得就像加了一层滤镜那么美好。
奶奶陪着爷爷说了好久的话,她说爷爷是个话唠,在下面没有跟他说话肯定受不了,她得陪他多说一会。
等离开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落山了。
周遇给陆又生发了一句:陪我活到九十九吧。
陆又生的回答是:好。
尽管他们都无法决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