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谈戚雅边叫着边把手里的笔一丢,然后伸了个懒腰,“终于写完了啊!”
紧接蔡卓文也说:“我这也完了。”
周遇看向陆又生那边,陆又生还差一点点,他加快了笔下的速度,很快就把默写的三遍化学方程式递给周遇过目。
周遇一目十行似的,看得飞快,最终拍桌站了起来,回头冲着他们一挑眉,“走吧,我请客。”
“耶!”
本来是想吃点好的的,可没想到不但食堂里的都只剩下些残羹剩饭,就一向堵在校门口的摊贩都因为时间太晚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个卖豆腐花的。
四个人站在校门口迎风发愣:“……”
谈戚雅惶恐:“那我们吃什么?”
蔡卓文摇着头:“不知道。”
陆又生看着他们默默不说话。
周遇扶额,然后喊了句:“小卖部走起!”
于是四个人各自捧着一碗方便面坐在大榕树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笑了。
谈戚雅囔囔着:“遇哥,这可不算请客哈!”
周遇叹了口气:“知道了,吃你的去!”
蔡卓文加入支持谈戚雅的小队伍:“大餐!要大餐!”
周遇往蔡卓文屁股上踹了一脚,没用力跟玩似的,“菲力牛排,法国蜗牛,意大利千层面,德国牛肉卷……任你挑行不行?”
蔡卓文嘿笑了下,“那就算了,遇哥你还是请我们吃一次肯德基好了。”
周遇哭笑不得:“出息。”
四个人捧着碗泡面吃得也是自在,周遇看向陆又生,陆又生捧着碗老坛酸菜牛肉面,捧得很是小心,似乎是怕泡面倒了,揭开了上边那层纸,热气往陆又生脸上冒,染得陆又生的鼻尖泛红。
啧,吃个泡面也这么好看。
遇哥挪了屁股坐他陆又生身边去,问他:“吃过这个么?”
陆又生居然点了头,反倒是周遇愣了一下,他还以为陆又生不识人间烟火呢,直接看他连热狗都馋成那样。
陆又生小声解释着:“在山里拍戏的时候,饿了就是吃这个。”
“噢。”周遇点了头,原来陆又生还去过山里拍戏么?
他们在泡面里放了火腿肠,谈戚雅正跟蔡卓文抢着泡面搭档,他们俩老是抢来抢去,周遇觉得他们纯粹就是不抢不舒服罢了。
“吃这个么?”周遇用叉子把被热水泡得有些发软的泡面搭档叉起来。
陆又生还抱着他那一碗老坛酸菜牛肉面,表情有些认真道:“我这有。”
周遇挑眉笑了:“好吧。”
……
下午放学后,陆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被司机接走了,司机姓林,在陆家也干了好几年了。
陆又生刚火的时候,挣的那点钱都给他爸拿去还赌债了,比赌更让人上瘾的是钱,在他爸妈意识到自己儿子身上的价值后更是变本加厉的让人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
活动好不好没关系,有没有意义也没有关系,只要给的钱多,他们能让陆又生去做任何事,陆又生曾亲眼看着他妈在后台跟导演组讨价还价,小小的陆又生脸上化着难受的妆,套着一件又一件精致的衣服,可是他没有哭。
后来陆又生到了六岁,无意中演了个家庭喜剧,居然一炮而红,他爸妈更是兴奋,从此陆又生就是没完没了的辗转在各个剧场。
黄导,也就是那个家庭喜剧的导演每每说起陆又生就是叹气,他不说陆又生有灵气,也不说他的演技,只说:“那孩子本来是会笑的。”
陆又生被他的父母包裹上一层层的商业包装,从服饰到一举一动都有着严格的要求,陆又生有时候觉得她不是在活着,而是在演着。
人设已经成为了他每天的目标。
最初陆又生也会想,如果他没有这个皮囊,没有走上条路会不会更好一些,后来他也明白了,如果不能挣钱,就只能卖钱。
陆又生走进了他那个富丽堂皇的家,他的母亲正威然坐在沙发上,沙发上有着陆又生不想看到的东西。
陆又生轻轻的走过去,“妈,我回来了。”
樊寻,也就是陆又生的母亲,双手搭在膝盖上,在陆又生出声时终于抬眼看了他,女人化着精致的眼妆,每一件化妆品都价值不菲,这些昂贵掩盖了她曾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去,“嗯,今天你们陈老师给我打了电话。”
陆又生不语,沉默的脱了身上的校服,像一只臣服的野兽跪在了樊寻的面前,他低着头,没有人能看见他的情绪。
樊寻抓起手边的鞭子,这种鞭子是特制的,用皮革制成,短但是打下去皮肤下要命的疼,最重要的是它不会留下的太久的痕迹,这一段时间里用不得药,只能自己慢慢承受着身上的刺痛。
一鞭抽下去,在空气中发出咻咻的声音,直到落在陆又生光洁的背上,不会留下疤痕,留下的全在陆又生心里。
“化学四十三分!数学四十一分!物理六十二分……”
每念一下,就一鞭落了下来,鞭尾打得最疼,陆又生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他的脸早就白了,眼睛紧紧闭着,这样的日子早就不是一次两次,可陆又生闭眼时竟想起了周遇。
想起那节语文课上,他为他站起来的那一刻,明明还在生气,一口出师表背得不带一点停顿,有些幼稚的变扭却偏偏是他的依靠。
想到这,陆又生居然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他从不哭的,人啊,就是不能得到一点温暖,有了温暖就容易委屈。
陆又生牙根又咬紧了些。
“我到底怎么教你的!凡事都要争第一,我怎么生出你这么没用的儿子!你怎么就不理解我们做父母的苦心,我们花了那么多钱啊!”
只有说到钱的时候她的脸上才会有变化。
“你呢!你居然给我考一个这样的分数!要是被那么狗仔知道怎么办!我们停了你那么多工作让你好好读书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无论樊寻说什么,陆又生都一声不吭,背上被鞭都火辣辣的疼,十几百鞭的下来,地方就这么大,不断抽打着同一块嫩肉,陆又生满头的冷汗。
直到樊寻打累了也骂累了,瘫坐在沙发上,陆又生才默默的爬起来,他抱着仍旧干净的校服,上面还有一点点老坛酸菜的味道,周遇还时不时蹭过他的衣角,笑得那样肆意。
陆又生眼角有些酸,任樊寻还在后面有气无力的骂着:“养不熟的白眼狼,老娘给了你这么好的一张脸,给了你吃给你了穿,这是多少人都得不到的福气,迟早要给你气死!”
陆又生没有理会,转身进了房间。
门轻轻被关上,陆又生抱着衣服坐到了地上,埋头在那些让他温暖的味道里,滚烫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