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戚雅的声音不小，声音不小的代价就是陆又生在万众瞩目下走进了教室。
他穿着浅蓝色的外套，拉链没拉，里面是冬天的校服外套，直接拉到了顶，他像是感受不到别人的目光似的，轻轻走了进来。
周遇起身给他让了座，陆又生坐进去后把书包和外套都脱下来了，周遇伸手接过他的书包给他挂好，陆又生则自己把外套叠好了放进抽屉。
这一系列动作熟练，就如以前一般，好像这一个多月什么都没有发生。
等陆又生坐下了，周遇才在座位下偷偷牵过他的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陆又生的食指，冬季皮肤容易缺水，可陆又生的手依旧细嫩光滑。
陆又生瘦了，瘦得挺明显的，虽然周遇每天都陪着他吃饭，恨不得直接自个拿个饭勺一口一口喂给他吃，可每餐下来他仍是吃不来多少。
要硬让他多吃几口，他立马就能呕出来，周遇没法，只能让他多餐少食，尽管如此，陆又生还是瘦了不少。
陆又生本来就瘦，这一遭下来瘦得更是变了形，一根根肋骨格外突出。
医院每天都有记录体重，周遇看着那一天天往下掉的体重，比自个养的猪掉肉了还心疼，可是没有办法，医生说了，这个只能慢慢养。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陆又生的心理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没有过度的悲伤或是气愤，换句话来说就是所有人都在骂陆又生的父母不是人，陆又生还能淡定的应一声：“嗯。”
周遇又捏了捏他的手指，问道：“怎么不系围脖？”
陆又生淡声回答道：“拉链拉着，不冷。”
周遇看了眼周围，要不是人太多，他肯定抬起手来，捧着陆又生的脸给他揉成个包子，“下次要戴。”
陆又生大概没觉得戴不戴有什么区别，周遇都这么说了，他便顺着应了一句：“嗯。”
周遇还捏着陆又生的手，嘟囔了一句：“感冒了，我可见不着你了。”
陆又生一顿，然后笑了，他想向周遇靠近一些，不知道为什么，一到周遇面前，他就跟没了骨头似的，想要靠在他肩上，想要他抱，想要他搂着自己……可是这是教室，能偷偷牵个手，都是占了他们是同桌便利。
周遇把装在保温瓶里的牛奶拿出来，现在是冬天了，盒装的牛奶太凉了，周遇只能自己出门前将牛奶热好，然后装进保温瓶里带过来。
周遇松开了陆又生的手，然后给他倒了半杯，然后放进他手里，“拿着，暖暖。”
陆又生双手捧着，保温瓶能保八个小时的温度，这会牛奶还冒着热气，陆又生不敢直接喝，只伸了舌头，在杯子边缘舔了一下，然后收回了舌头，啧了一下。
看向周遇的时候还眨了一下眼：“甜的。”
“加了那么多糖能不甜么？”周遇别开了眼，刚刚看陆又生伸出的那一截粉红的舌头，真想捧着他的脸亲上去。
陆又生吃早点的时候，周遇就给他架起书，打掩护，专挑陆又生要背的读，陆又生还得听着，不熟悉的就让周遇多读两遍。
等下了课就是升国旗的时间，陆又生没下去，他一个人留在了教室。
本来周遇也不想下去的，是陆又生赶他走的，他听谈戚雅说了周遇的“丢粉笔头”壮举，学校没给他记过处分完全是因为他成绩好，要换了是谈戚雅和蔡卓文那个成绩，早就是留校察看了。
那事还没解决，周遇就又想逃升国旗，简直是觉得蒋主任的眼是瞎的。
等人都走了，教室里一下就空了，座位还是那些座位，桌上的书还是垒得高高的，黑板上的粉笔字都还没擦干净，赵飞走得时候太欢快，把他自个椅子踢得老远……十三班还是那个十三班。
教室里并不算安静，外头放国歌的声音能传遍整个学校，时不时还有话筒的嘟嘟声，陆又生垂下了眼，将桌上的书翻了一页。
停在那句“春风桃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的古诗上。
“陆又生。”
陆又生闻声抬起了头，来人让他有些惊讶，他以为他会先去找周遇谈谈人生，再来找他，不，也许干脆不找，毕竟这位老师极少会找上他。
陆又生还是开了口：“陈老师。”
陈老师笑了笑：“你坐，别紧张。”
陆又生看着他，没说话，突然间想起了赵飞说的陈老师的那些事。
一个宁愿称呼自己为一班的物理老师都不愿说自己是十三班的班主任的老师。
陈老师在陆又生面前坐下来了：“身体怎么样了，多吃点，看你瘦的。”
陆又生：“嗯。”
陆又生在外人面前向来是字字金贵，陈老师带了这个学生也有一年半了，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所以陆又生这个态度，他也没生气，“嗯，这次我过来……”
陈老师这话说着说着就顿住了，陆又生略疑惑的看向他，只见陈老师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元旦快到了，学校希望你能在元旦晚会上露个面，出个节目什么的，你看方便么？”
陆又生看着他，没说话。
陈老师也没再逼他，站起了身，在陆又生肩上拍了拍，“你先考虑考虑，不急着回答，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多参加些学校的活动，毕竟在学校的时间就剩这么多了，能给自己留下点美好的回忆，也是好的。”
话说到这算是完了，就等着陆又生考虑了。
以前这种事陈老师还真不好问，因为陆又生极少会到学校来，更别说是参加什么活动，那次的学生代表发言也是陆桥安排的，算是用行动告诉媒体，陆又生是真的回学校了。
外头的国旗升上去了，陈老师看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算了，那些话还是不说了。
他正欲走出教室，就听到陆又生说：“好。”
陈老师的脚步一顿，然后反应过来似的迅速转过了身，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陆又生也许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又重复了一句：“我同意。”
这么快就考虑好了？
陈老师扯了扯嘴角，“好，我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