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又生这回出来,借的还是征文的理由,樊寻一听自然是不开心,培训中心那她可是花了大价钱的,陆又生不管是去还是没去上课,这钱都得出。
这几年的富贵让樊寻习惯了大手大脚的花钱,当然,这个大方只限于在她自己身上,在其他人身上也不见得。
让樊寻的奇怪的是,平时她只有脸一冷,眼一瞪,陆又生就会识趣的走了,还省得挨一顿打,可今天他居然站在这,樊寻不由得心里的生出一阵不悦,“你还杵这做什么?”
她这个儿子,从外貌到内在什么都好,而且还听话从不反抗,本来该是很顺眼的,可这几年她越发不想见到他了。
没有特别的理由,就是一种感觉,好像在他的眼里他们都该自行惭愧,他一句话都不说,却让人感觉他是观众。
一个身在其中却又是观众视角的角色,樊寻每次对上他的目光就好像被审判了一样,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铐上手环。
所以她讨厌他。
即使这个人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不得不承认,每次将皮鞭落在陆又生白皙光滑的皮肤上,她看着那一寸寸发红的皮肉时,她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快感。
陆又生:“今天我不能去培训中心了。”
这是陆又生今天第二次在樊寻面前说起这句话,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这小子翅膀长硬了是不是!
樊寻直接将手里的杯子扔了出去,好在扔的方向有些偏了,玻璃杯顺着她的力道砸向了后面墙面。
砰。
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破碎的声音清脆却并不美好。
陆又生没有抬手把脸上的水抹去,任由它们顺着脸庞的弧度滑落,陆又生长得是真好看,即使是这样狼狈,依旧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樊寻:“我辛辛苦苦培养你,你倒是好,连课都不去上了!你不好好学音乐考中戏你还能去做什么!凭你这六七十分的成绩么!说出来我都替你丢人,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没用的儿子!”
即使精致华美的外表包装也不能改变樊寻的狰狞形象。
六七十分的成绩,丢人,没用……
陆又生想起了那昏暗楼道的那几个吻,周遇贴着他的身体,每一次亲吻都足够温柔,他一样一样的报着他的成绩,说这是给他的奖励。
是,他在周遇眼里是骄傲。
他有用的。
陆又生居然笑了。
樊寻满脸的不可置信,双眼狠狠瞪起,她迅速的左右张望,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墙角的高尔夫球杆上,然后快步朝那走去。
陆又生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朝那走去,看着她从中抽出一根细长的高尔夫球杆,然后气势汹汹的朝他这边走来。
陆又生不躲也不叫,甚至连眼都不闭一下,他就这么看着她,让人透过他的眼睛看到面前人的丑恶。
高尔夫球杆高高扬起,听那声音就知道是用了劲的,扬到一定高度再随之落下,在陆又生的眼里一点点放大。
这一系列动作太快了,每一秒都让人紧张得屏息。
高尔夫球杆终是没有落下。
不是樊寻心软了,是陆桥回来了。
这个家有一种无形的规定,陆桥是金字塔尖上的人,即使是樊寻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如果说樊寻脑子有病的话,那陆桥就是一名驯兽师,他很擅长控制人,让你留下最后一口气,又逃脱不了。
即使球杆停下了,陆桥也早已看到了屋里的情景。
自己的妻子正对着自己的儿子挥动着球杆?
噔噔。
是球杆掉在了地上,掉在了白磁砖铺着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樊寻的一句:“老公,你,你回来了……”
陆桥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松了松领带,“嗯。”
他朝他们走来,手工皮鞋踩在地面时,发出略有节奏的声响。
是的,屋内太安静了,一点点声音都能被放大到好像紧贴着耳膜。
“怎么回事?”陆桥最终走到了陆又生面前。
陆又生暗自握了下拳,才抬起眼来与陆桥对视:“我今天有点事,不能去培训中心了。”
陆桥声音带着老烟枪的沙哑,“什么事。”
陆又生:“准备征文比赛,老师让我过去。”
然后便是沉默。
屋里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这种情况在陆家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打破安静,陆又生今天能不能安全的走出这个门,全得看陆桥的下一句话了。
“老公……”樊寻又叫了一声,连她也不是很明白陆桥究竟是怎么想的,说他疼陆又生吧,打起人来最狠的就是他,陆又生曾有六次被陆桥直接打断骨头,眼睛的伤也是他砸的,等樊寻都要以为他要直接弄死陆又生了的时候,他又停下了。
说他不疼陆又生吧,他又阻止过多次樊寻对他实施暴-力,陆又生所有的衣服用品都是由陆桥亲手准备的。
陆桥终于开口了:“嗯。”
陆又生轻轻垂了下眼,他知道陆桥这是答应了。
这下换得樊寻不开心了:“老公!怎么能让他几个礼拜都不去上课呢。”
陆桥笑了:“孩子有事,就让他去做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老师那我去打个电话请个假就好了。”
这话听起来多么善解人意啊。
是啊,陆又生也曾经以为过他有一个好爸爸。
陆桥放了人,陆又生自然没有不走的道理,直到上了车,陆又生看到那栋别墅里没有再追出来任何人,陆又生才真正松了口气。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陆又生报了个地名,是七中。
到了七中后,他会自己去找周遇,从学校到周遇家的那条路,只走过几次就记在了陆又生心里。
也许,那才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