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府在王明轩大闹被收拾后,终于没有人再敢上门闹事,黄氏见自家娘家人一直劝着远离温清瑶之事太烦,索性将人赶走,只留下可用的丫鬟婆子,柳氏也是如此,不愿意多说太多,只一门心思的同黄氏一起。
公爵夫人的葬礼体面又敦肃,连宫里人都派人前来吊唁,毓亦安更是日日待在公爵府,如此,京中来人更加不敢造次。
公爵大人依旧未醒,这是沈学第一次救不醒无性命之危的人,这日,公爵夫人明日就要出殡,可公爵大人还未醒来,且沈学发现,公爵大人的病情越见加重,这是公爵大人在自我放弃。
公爵府众人知晓此事,人人心情沉重,唉声叹气,黄氏与柳氏不知道哭了几次,公爵府已经失去了公爵夫人,若是再失去公爵大人,他们又如何承受呢。
众人面容愁苦之时,温清瑶让沈学退出厢房,自己留在公爵大人的厢房内。
温清瑶抵在门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公爵大人,她眼含泪水,喘着气却说不出话,沈学直言,若是公爵大人如此下去,这几日必定是过不去了,温清瑶失去公爵夫人的痛犹如昨日,如今想着公爵大人若是也不在了,她重生这一世,着实难堪。
温清瑶胡乱擦去眼泪,她迈腿,走向公爵大人,她跪在床边,轻轻的拉起公爵大人的手。
公爵大人虽没有清醒,可手心却是温暖的,这是温清瑶第一次拉自己外祖父的手,这感觉很是陌生。
温清瑶想,若是她从小在京中长大,公爵大人一定会时常牵着自己去吃好吃的,去买好吃的吧。
温清瑶想到此,未语泪先流,掉泪滴答在公爵大人的手背上。
温清瑶吸吸鼻子,今日她过于脆弱,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她以为重生而来,会越发的坚强,瞧瞧如今这个模样,真真是软弱。
“外祖父。”温清瑶轻轻唤了一声,她声音软软绵绵,有些孩童的纯性。
“外祖父若是再不醒来,清瑶真的要被欺负了,人人都说清瑶害了公爵府,人人都厌弃清瑶,外祖母不在了,难不成外祖父也不要清瑶了吗?”
哭出声来,她满腔的难过在此时全部倾泻而出,她知道公爵大人不想起来,所以她要给他一个理由。
温清瑶越哭越凶,虽是为了给公爵大人一个理由,但她难过与委屈却是真真实实的。
这几日来,她日日夜夜无法入睡,她只要闭上眼睛就是被掳去亦或是妍妍的面容、公爵夫人的面容,若说不害怕,又怎么可能,那夜她杀了十几人,滚烫的鲜血流在手背的可怕她记忆犹新。
温清瑶泣不成声,她轻轻摇着公爵大人的手,“外祖父,你醒来好不好,醒来陪陪清瑶,若是您都不在了,这茫茫前方,清瑶又如何能走?”
温清瑶哭着让公爵大人醒来,她每一句请求都让人动容,每一哭声都让人听得难受。
温清瑶哭了许久,求了许久,她迷迷糊糊,不知何时趴在公爵大人身边睡着了,这也是她这几日第一次合眼。
当温清瑶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清晨,她瞬时慌张,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门外也没有声音,温清瑶以为自己错过了公爵夫人出殡的时辰。
她猛的起身,却被人拉住,一下子又坐回床上,温清瑶惊讶回头。
公爵大人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温清瑶,温清瑶楞楞,“外祖父?”
温清瑶眼睛红红肿肿,声音沙哑,她昨夜哭的厉害,今天开口都是扯着嗓子的痛,听在里,便觉得心疼。
公爵大人点点头,伸手抚她的头,温清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公爵大人真的醒过来了,何为疼爱,在此刻温清瑶感受到了。
“瑶瑶。”公爵大人声音清晰,想来已经醒了许久,“你替外祖父去送送你外祖母吧。”
公爵大人在温清瑶睡着的时候就醒了,侍候的人被他叫下去,莫要打扰温清瑶休息,因此温清瑶在醒来之时,才会那样的安静。
“他们已经全部告诉我了,是外祖父无用,没能保护好你们。如今,你且帮外祖父去送送吧。”
公爵大人让温清瑶去,他声音虽清晰,眼神却迷茫,眼睛像是一层雾,再也没有当初那样的清风明月。
温清瑶点头应下,她看着这个时辰不敢再耽搁,起身赶紧让门外的沈学进来,自己则匆匆跑去灵堂。
温清瑶到达灵堂的时候,众人已经快要启程,黄氏看到温清瑶,一把将她拉到身边。
唢呐声起,白纸漫天,生死之人辞别。
温清瑶低着头,跟在明宇瑾伸手,明宇瑾手抬公爵夫人的排位,公爵府众人脚步沉重。
温清瑶看着眼前这白茫茫的一片,心脏只觉骤停,亲爱之人逝世是什么感觉,就是如今温清瑶心似不跳,气堵胸口,随时可以昏厥过去。
黄氏感受到了温清瑶脚步虚软,她伸手扶着温清瑶,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她,不让她有机会摔倒。
“瑶瑶,你要撑住,不管我们如何悲痛,都不能让人看到,我们公爵府众人如此虚弱不堪。”
黄氏温和之声在耳,温清瑶心底有了底气,脚步便也没有那样的虚弱。
公爵夫人所葬之地,是公爵府在京中郊外的小花园,那是一座矮山,是公爵夫人生前自己所选,她希望自己能够在花团锦簇中长眠。
葬礼隆重,繁琐的礼仪没有让公爵府众人忘记悲痛,倒是每一个礼仪都让人回忆起公爵夫人来,因此,矮山上是一片片的哭声。
不远处,毓亦安同阿青看着这一幕,阿青看温清瑶跪了起,起了跪,皱皱眉头,看她脚步虚弱,定是疲惫不堪。
“殿下,温小姐定是难过不已,经此,从今以后,生死离别。”
阿青转身,他的身后有一座坟,那是毓亦安特地为妍妍所寻之地,他知晓公爵夫人生前自己所选之地,所以才会给妍妍选了此处。
“若是小姐知晓妍妍陪着公爵夫人,她会稍稍安心的。”
毓亦安眼眸一直落在温清瑶身上,去世了的人不管给他多少体面,也不过是为了成全活着的人心安,他们离开了,不管选了多好的地方,他知道温清瑶心中的痛苦并未减少一分。
矮山这边,葬礼的礼仪已经全部完毕,已经立了墓碑。温清瑶抚了抚墓碑,黄氏在旁提醒,“瑶瑶,走了就不能回头看了。”
这是京中的习俗,温清瑶只能听着点点头,纵然有百般不舍,众人还是得离开了。
黄氏拉着温清瑶一起走,只公爵府的送葬队伍还未来得及撤退,见一个老夫人匆匆跑来,众人大惊,定睛一看,竟是王老夫人。
黄氏与柳氏以为她又要闹事,赶紧让人拦住,王老夫人精神癫狂,冲撞人群,破口大骂,“侯云英,你害我孙儿死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你以为你死了便能躲了?”
王老夫人说完,狠狠地冲向石碑,头撞硬石,头破血流,众人尖叫出声,温清瑶离得最近,她伸手去扶撞倒在地的王老夫人,一时之间,她的孝服沾满鲜血。
“王老夫人?”温清瑶怎么想,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一个结局。
“明轩死了。”王老夫人握着温清瑶的手,她用尽最后力气,“瑶儿,明轩死了。”
温清瑶震惊,她大喊,让人去请大夫,王老夫人却拉住她,“我已经不想活了,瑶儿,明轩死了我就不想活了。”
“王老夫人,你莫要胡说。”在温清瑶心里,她还是希望王老夫人活着的,回京之路的那段时光,是美好的时光,而那一切都是王老夫人给予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