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圣约翰大学。校园。
董文伯端着一盆脏衣服去湖边,路遇恋人沈秋云。董文伯低着头,嘴里在默念英语单词“学费”,没有看见沈秋云。沈秋云主动上前打招呼:“呆子!”董文伯没听见,沈秋云提高声调,又喊了一句:“董文伯!干嘛去呀?”
董文伯答:“洗衣服。”
沈秋云责怪道:“哎呀!我心里急得像滚油煎,你倒像没事的人儿一样,还洗衣服……”
董文伯半开玩笑地回答:“衣服脏了不洗,难道扔了不成?!可惜呀,咱们家穷,没有你沈大小姐,这么好的家庭条件!”
沈秋云急辩:“哎呀!我不是说你不该洗衣服,是说,脏衣服先放一放,把火烧眉毛的事情,赶紧去做!”
董文伯:“火烧眉毛的事情?……啥事情?”
沈秋云:“哎呀!筹措学费呀!交不上学费,会被除名的呀!”
董文伯苦笑:“筹措,筹措,上哪去筹措?!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又遇上大旱,我爹娘打信来,说是田里缺水,秧苗都没能种下去,估计,今年又是一个灾荒年……”
沈秋云不想听这些让人丧气的事情,打断恋人的话,说道:“哎呀!是灾荒年,还是丰收年,到了年底再说嘛!火烧眉毛顾眼前!”
董文伯道:“是啊,是啊!火烧眉毛顾眼前,我爹我娘说,米糠加野菜都没得吃了,说是,说是要外出,逃荒要饭呢!你说,我心里急不急?!”
沈秋云对此不感兴趣,打断话头:“你爹你娘,再有难处,你也帮不上忙,着急上火,有什么用啊!你得好好想想,上哪儿去筹集学费!”
董文伯叹了一口气,说道:“想也没用。我算是想好了,大不了,被学校除名了,咱回老家种田去!”
沈秋云瞪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打量着董文伯,仿佛不认识眼前的这个恋人,厉声责备道:“你!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还种田?!种屁!”说到这里,她不禁一愣,为自己冲动之下,说了粗话,有些脸红。
稍停片刻,她语气缓和地劝道:“你呀,一点没错,真是个‘呆子’!你咋想的呀?!走火入魔了吧?!不到走投无路,怎么能轻言放弃呢?你知道不知道,考进我们这个‘圣约翰大学’,有多么不容易?!万一挑一,尖上拔尖啊!你知道不知道,我们这个‘圣约翰大学’名气有多响啊?!号称‘东方哈佛’啊!连美国耶鲁大学的校长都说,只要是上海圣约翰大学的学生,全都可以免试进我耶鲁大学深造!我得到这个消息,兴奋得三个晚上没有睡着,我还计划着,本科毕业以后,去耶鲁大学读研究生呢!”
董文伯有些意外,不无妒忌地问:“啊?没听你说呀!大学毕业,你,你还要去美国深造?!没问题,你是英语系的高材生,语言没障碍,家里是富商,有经济实力。可是,可是你真要去了,那我们俩,岂不要天各一方、两地分居?”
沈秋云不愿深谈以后的事情,以后,是不是与董文伯保持恋人关系,她还在纠结呢!于是,呵斥了董文伯一句:“不说我!说你!你知道不知道,你学的专业,前景有多么辉煌?!法律专业呀!毕业以后,不是当律师,就是当法官,全都是‘人上人’,社会精英啊!再苦熬两年,一切都唾手可得!现在你,你想放弃,难道不觉得,太可惜了么?!”
董文伯哭丧着脸说:“不是我想放弃!是这‘学费’道坎子过不去了呀!”
沈秋云耐着性子,劝慰道:“你,你再想个办子借钱嘛!”
董文伯忽然眼前一亮:“我有个叔伯的远房大爷,住在上海城隍庙附近。要不,我今天就去试试?”
沈秋云点头赞许:“这,就对了!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
董文伯忙说:“我这就去。秋云,帮帮忙,帮我把这一盆脏衣服给消灭了!”
沈秋云:“劳驾,你自己洗吧!本小姐今天有重任在肩!”
董文伯:“什么重任?”
沈秋云:“什么重任?跟你一样,借钱交学费呗!”
董文伯奇怪地问:“什么?!绸缎商,大老板的大小姐,你也要借钱交学费?!你不是说,你家里已经把学费寄出来了,很快就能收到吗?”
沈秋云叹了口气,脸上布满了阴云,回答:“说是这样说,可是,一直没有收到。学校规定的期限就要到了。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得另有准备呀!”
董文伯忧心忡忡:“你这么一说呀,我也心慌了。原来,我还指望你家里寄钱来,能帮我救个急。看来,指望不上了。这可怎么办呢?”
沈秋云瞥了男朋友一眼,不满地道:“现在知道着急了?!你看看人家郝维嘉,我已经好几天,都没见着他的面,我估摸着。他不是外出打工赚钱,就是回老家筹措学费去了!就你不急,跟个没事人似的!”
董文伯:“谁说我不急?我呀,我是急在心里,你是急在脸上。哎,对了,今天,你打算找谁借钱去呀?”
沈秋云:“我的一个远房表哥,在至诚棉麻公司当襄理……”
董文伯:“啊?这么有钱的亲戚,怎么没听你说呀?”
沈秋云:“嗨呀!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亲戚!向他开口借钱,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啊!”
董文伯略带醋意地:“哟!难怪呢……”
沈秋云不解地问:“难怪什么?!”
董文伯:“难怪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花枝招展的,该不会是去施美人计吧?”
沈秋云生气地:“不去了!我不去了!大家一起等着,被学校除名吧!”
董文伯见沈秋云真的生了气,赶紧赔罪:“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学着戏曲中小生的动作,“小生这厢赔礼了!”
沈秋云被逗笑了,指着董文伯的额头道:“你呀!天塌下来当斗笠,一点儿也不知道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