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漫,幕色昏昏。伯热特力小镇正于残阳之中凝固成亘古的苍桑。
一辆现代越野划破了沉沉的幕色,扬起一片尘土,吱的一声停在了镇头马家小吃店门口,车门打开,两名披着长衣的男子迈步走了下来。
一名三十出头,白色长衣配上欣长的身材相得益彰,看上去很年轻,剑眉朗目,齿白唇红,朗朗的俊脸显得有些英气逼人,另一个二十出头,深蓝色风衣,胸前还有一道七彩,细嫩的皮肤配了圆圆的小脸显得有些稚气未脱。
三十来岁的男子背上背着一代长长的帆布袋子,露出漆黑的一头,还有几丝细微的金属幽幽地闪着亮光,看来应该是古瑟或古筝类似的乐器。
二十来岁男子虽然长着一张娃娃脸,但却不苛言笑。
两人衣物都很整洁,几乎感觉不到一丝尘土的味道,很难想像他们如何在这黄沙漫漫中保挂一尘不染的。
两人拍了拍小店门前的矮桌子,搬过两张条櫈坐了下来,年轻的娃娃脸似乎患有洁癖,又掏出一张大老远就能嗅到香气的纸巾擦了擦桌子,年长的大帅哥拍了拍桌面:“老板,两碗羊肉泡馍。”
“来喽.”老板端着两个大碗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轻轻放在桌上:“二位是大城市来的吧,我们这羊肉泡馍可是地道的,安市比不了。”
三十来岁的男子一举一动都显得稳重得体,轻轻端起羊肉汤,浅浅地吸了一口,放下碗来,砸了砸嘴:“还是老味道,几百年了,味道一点没变。”
蓝色衣服的娃娃脸笑了笑:“你就爱整这个,我可不大喜欢。”
年长男子低头沉思:“对了,上一次喝这个是什么时候?”蓝衣男子苦思了半响:“好像还是唐高宗开德元年吧,那年我中了进士,和杨国忠吵了一架,还是你和老李带我来的这里。”
老板开朗的脸慢慢阴沉下来,似乎手指都在发抖。双眼圆睁,却说不出话来。蓝衣男子伸手掂了掂他脖颈下面的十字架:“怎么样,带我们去见见你们当家的吧。”
白衣男子轻轻拨开了蓝衣男子的手:“别这样,我们不是来生事的,老板,秦陵有变,你们这里要有大难,聪明的话就带我们去见你们当家的。”
老板抖抖索索地收起残汤:“你们等一下。”
不过一支烟的功夫,一女两男就跟着老板来到了店前,女的一袭黑衣,齐肩短发,肌肤若雪,大眼睛水灵灵显得很灵动,厚厚的嘴唇令人似乎有种原始的冲动。
两名男的一名身形健硕,臂上的肌肉一股一股的,另一名银发白肤蓝眼睛,个子瘦高瘦高的,眼窝深陷,目光利锐阴鹫,显然不是汉人,也不是维人。
黑衣女郎立在桌前,俯下身体凝视着两人:“你们找我?”
白衣男子抬头望了她一眼:“我找这里顶事的。”
黑衣女郎嘴唇一撇,坐了下来,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雪白的肌肤,雪白的肌肤上,清晰地可以看到一朵栩栩如生的蔷薇花,仿仿正徐徐含苞。另外两名男子也露出了胸肌,一名纹着独角兽,一名纹着狮鹫。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来:“蔷薇骑士。独角兽骑士,狮鹫骑士,没想到教皇座下三大骑士都到了,看来我们是多余的了。”
黑衣女郎压了压手,示意白衣男了子坐下:“你即然知道秦陵将变就不会是凡人,这个小镇在这里守了数千年了,防的就是这一天,”黑衣女郎露齿一笑,伸出了手:“眉魅。”
白衣男子伸手一握:“吕东,这位南彩。”
眉魅站起身来,远眺着天边的一道霞光,一咬嘴唇:“你们跟我来。”
再次来到特热克特小镇,一轮弯月己经挂上树稍,郭豪将摩托车停在镇口老树下,与沈波迈开大步,径直来到镇中心三叉路口的马家小吃店。
小吃店一灯如豆,摇曳的灯光下面跳动着蠓虫,但却不见人影,这么晚了,这座小镇本身就偏远,想来应该是休息了吧。
沈波轻轻拍了拍门,没有回声。郭豪上前用力咣咣咣地拍了起来,仍旧没有有回声。
两人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小镇灯火澜珊,不时有惊醒的驴叫马嘶声音传来,但却不见半个人影,郭豪一脚踹开大门,一阵清香扑鼻而来,炉中烤的锅贴己经焦黄,灶台上炖的羊肉正沸腾作响,揭开盖子,浓浓的肉香迎面袭来。
但奇怪的就是没人,又到里间卧室看了一下,一切都井然有序,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的,两张椅子并排依着墙一侧放着,连扫帚铲子都十分规矩地放在入门的地方。
郭豪立即回身走了出来:“我从这边,你从那边,看能找人不。”
两人转了一圈,小半个小时后在街屋相聚,相对摇了摇头,不约而同地吐了句:“没人。”
这座小镇五十余户竟家家户户都没有人,夜半三更竟然整体失踪。
二人感到背脊上滑过一阵又了阵凉意,郭豪一把掏出了手枪,弹了弹弹夹又合上:“跟我来。”
沈波紧跟着郭豪上找到了一座较高的四楼,这是小镇最高的房子,两人直上四楼,郭豪一脚踢开了一间房门,急步走到窗前向外打量了一下,又退了出来:“那边有阳台。”
两人来到露天阳台,俯身远望,但见月色如霜,平沙漠漠,远处沙丘绵绵曲线呈现一种异样的温柔,这座月色下的小镇灯光依旧澜珊,但却显得诡异绝伦。
郭豪搬了张椅子慢慢坐了下来,沈波心中忐忑不安:“豪哥,要不......我们先退出去?......”
郭豪摇了摇头:“来不及了,这镇子的人一定是知道有危险,所以全撤了,这地方一马平川,短时间也撤不出去,现在最安全的就是这镇子,有建筑物作掩护,如果真有的危险,出去就是死。”
郭豪打开背包,取出那支老式毛瑟手枪,嗒嗒嗒地弹出弹匣检查了一下递给沈波:“这枪还能用,但只有十六发子弹,一定要省着。”
沈波接过手枪显得一些兴奋:“豪哥,我这还是第一次弄这玩意呢。”郭豪握着他的双手:“看见没有,这里还有对着准星再对准目标,三点一线,这个扳机是保险,这枪能连发,别一不注意一梭子全打光了。”
沈波蹲下身来,兴奋地摆弄着手枪。郭豪轻叹一声:“在基地的时候我就应该教你这些,叹......以后再说吧。”
郭豪在阳台转角的地方设置了狙击点,这里视野开阔,村头与村尾都能一目了然,然后从包中取出羊皮大衣递了一件给沈波:“无论如何要坚持一晚上,你先休息一下,我顶着,下夜半替我。”
沈波紧紧裹起了大衣,蜷缩在阳台下:“嗯,我先眯一会。”
迷迷糊糊中,沈波又梦到了那个梦,一名黑衣黑甲的骑士一脚将他踢倒,接着又一脚重重地压了上来,背后阴霾低垂,残雪纷飞,一株黑色的蔷薇腾如传说中的豆夹树一般缓缓升腾,不断缠绕变幻延伸分支,一朵朵如血一般蔷薇正徐徐含苞,每一朵都似乎鲜血淋淋。沈波只觉气短胸闷,用力侧身向下望去,但见残分纷飞,绝顶之下,深不见底。
再回头,数声枪声传来,郭豪一个跄朗,似乎己经中弹,身体一软,高大的身影坠下了万丈深渊,倾刻之间,乱雪纷飞的深渊便吞没了他的身影。
“不.......”沈波猛然惊醒过来,一摸额头,一脸的大汗。
郭豪还爬在阳台上用从总部带来的望远镜不时扫描着远方,见沈波醒来,放下望远镜走了过来:“又做恶梦了,看你这一头大汗。”
沈波神色慌乱地点了点头:“豪哥,我又梦见雪山了,我心很慌,总感觉这一天就要到了。”
郭豪拍了拍他肩头:“要来的躲不过,担心也没用。”
沈波扯开羊皮大衣,擦了擦一脸的大汗:“雪山,黑衣骑士,对了,还有.......黑蔷薇.......”沈波猛然一惊,怔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郭豪发现他神色不大对劲:“你又想起了什么?”
沈波连连摇头,镇定了一下:“没.....没什么。哎哟.....”突然脚下一抖,一头咚的一声撞到了墙上.
慌乱中郭豪一把拉起了他:“有地震....”
两人登登登地跑下阳台,身后转来阳台上花盆陆续掉落的呯呯色,过道里的电灯也来回摇过不停,越来越剧烈,耳边不断传来物品落地的咣当咯刺声,两人不敢停留,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楼外,身后传来轰隆一声闷响,回头望去,四层楼房塌了一半。
两人急步来到三叉路口较为开阔的地方,只感觉脚下震动越来越猛,两旁的房子陆续坍塌,电线杆摇摇晃晃,四处乱舞的电线不时发出滋滋的电火花,杂乱的坍塌声中,依稀传来了杂乱的马鸣声。
郭豪定了定神,四下扫视,隐约可见有驴马惊慌地四处乱窜,有几匹己经窜出镇外,正扬蹄疾驶。
郭豪拉着沈波一路向着村头狂奔,两人都明白镇外就是漠漠黄沙,地势平坦,只要出了小镇就算脱离大难。
一根电线杆喀刺一声折成两截,一头连着滋滋火花地砸了下来,两人连忙侧身闪过,又一声轰隆巨响,一侧的楼房倒了下来,砖石横飞,堵住了两人的去路。
郭豪立即拉着沈波回身就跑,这个小镇平时看上去不大,但真要乱起来却连头也找不到。
刚跑到镇尾,“嗖嗖”冷风袭来,郭豪低叫一声:“小心”一把按到沈波,“夺夺”两声轻响自耳边传来,沈波侧头望去,两支羽箭正深深射入一侧的木板内,箭尾的羽翎还剧烈地抖个不停。
郭豪一把扯下羽箭,沈波己经吓懞了:“豪哥,有弩箭......”郭豪拥沈波,一个翻滚滚到了木板后面,木板外侧立即又传来密集的“夺夺”之声,喀刺一声轻响,木板己裂成了两半,又有数支响箭射入,扑扑几声轻响,几支羽箭深深射入了土墙。
郭豪俯身拾起一块较大的木板,用膝部用力一顶分成了两截,扔了一块给沈波:“紧紧跟着我。”沈波连忙将木板顶在头上,紧张得连连点头:“冲出去?”
郭豪点了点头,拉起沈波一只手,蹲着身体顶着木板小步快趋,沿着来时的路又退了回去,只听见头顶上的夺夺之声就如雨点一般,越来越密集,斜目四下扫视,地面上己经布满大小不一的坑坑洼洼,小坑中歪歪斜斜地插上了零零散散的羽箭。
两人侧身进了一间还未倒塌的楼房,看着满天的箭雨,心中又慌又乱。
郭豪取出刚才取下的箭掂了掂,箭头沉沉的,三角棱很厚实,同时也很锋利:“这不是现代弩箭.......”
沈波目瞪口呆地望着满天箭雨:“这恐怕得有上万个人同时射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