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沈波的意料，何小敏的家并不如那些大明星那般富丽堂煌，相反，就是相比一般人家也略显寒酸,院子是大杂院，没进入院子就能听到鸡鸣狗叫，一进入院子就得绕着走，一不小心就得碰倒别人的自行车与烽窝煤，房子是几十年前的那种红砖黑瓦楼房，走到木制的楼梯上咚咚咚地发出沉沉的脚步声。
白发苍苍的奶奶，一脸浮肿的大娘，赤着上身的大爷，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张家的烟卤堵了，李家的炉灰满了，乱成一片。
何小敏领着两人边走边与邻居们打着招呼：“张老爷子，又出来纳凉来了？哟，李妈还在忙着整你的烽窝煤呢？赵奶奶，这么晚了你还没息着？哎哟，小狗头，过来，姐姐抱抱.......”
好不容易咚咚咚地来到三楼，何小敏放下小孩：“去，回家睡觉去了，别让你娘来请你。”望着小屁孩一蹦一跳的身影转入楼角，何小敏轻叹一声，抽出香烟叼起，俯身爬在楼栏上，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每晚回到这里，我才感觉我是活着的。”
郭豪也叼起一支烟，掏出打火机替何小敏点燃，尔后自己也点燃，轻轻抽了一口，也跟着爬在楼栏上：“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不想离开这里才对.........”
何小敏点了点头：“我在这里生活近三十年了，这里有我的一切，这些年虽然苦，但钱还是找了不少，很多朋友都劝我换个地方，但我离不开这里，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想起亲人们的笑容。也许，只有等那天棚户区改造，这里完全消失了，我才离开这里，但那样，我也再找不回过去了。”
无认是郭豪还是沈波，都明白她这种感受，其实，乡愁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挥之不去愁怅，人越成熟，愁怅越浓，年岁越大，乡愁越重。
郭豪轻叹一声，拍了拍何小敏肩头：“也许，你可以考虑换种生活，过去的再回不去，你父母与你哥也不想看见你生活在回忆之中。也许.......你打开一扇窗，会发现不同的风景。“
何小敏淡淡一笑，转身打开房门：“进来吧，房子有点乱，别嫌弃啊。”郭沈二人进入房间，果然有点杂乱，吉它，二胡，古筝，画夹，颜料，画笔，衣服祙子零零散散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唯一像样的是墙上的香火牌位。照片很整洁，香烛也还没有熄灭。郭豪凝视着黑白照片，神色肃穆地躹了三躬，何小敏递过来几根点燃的香烛，郭豪慢慢插上：“兄弟，请原谅这么多年没有来看你，一晃眼，咱小妹也到了该成家年龄了，兄弟你在天有灵，好好保佑她找到真命天子，幸福的生活。”
何小敏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哥，老战友来看你了，豪哥对我很好，就像亲妹妹一样.......你在那边照顾好爹娘，不用操心我......”
沈波出于礼节也上前躹了几躬，何小敏忙着收拾着杂乱的房屋：“一个人，懒贯了，来个客人就不成样子。”
沈波拾起画夹打开，一幅淡彩荷花映入眼帘，黑白淡灰，极具韵味。不由一惊：“这是你画的？”何小敏笑了笑：“没事就瞎画画。”沈波赞不绝口：“还瞎画画，我是学艺术的，我敢保证，专科出来的高材生没几个有你这水平。”
郭豪接过看了看：“你不知道，我小妹从小就有艺术天赋，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无一不绝。”
沈波惊叹不己：“偶像果然是偶像，我对你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我是搞艺术的，从不捧人，但你真让我折服。”
柯小敏取过画夹放好：“我的画是给自己看的，其实，我的歌也是给自己听的，任何艺术都不能脱离自我存在，没有灵魂的作品不是作品。”
沈波连连点头：“对，对，说了对极了”
郭豪裂嘴一笑：“你算是遇上知音了，在这时多待些日子，说不定你们能成朋友。”
何小敏轻轻一笑：“豪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这里随时欢迎大驾。”说完一拍脑门：“哎哟，你看我这人，客人上门，也不倒杯茶，你们等我下啊”说完自桌上提出水壶走了出去，过一会咚咚咚的脚步声与何小敏的声音传来：“赵奶奶，你家还有开水没有......”
沈波又是一阵感叹：“没想到一个大明星，生活如此......简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打死我都不信。”
郭豪坐了下来，伸了伸懒腰：“你是搞艺术的，难道你就听不出她的每一首歌都离不开生活？”
沈波点了点头：“是，也许只有这样的生活，才能出那么充满感情的曲子，每一首都能动人心弦。太难得了。”
不一会咚咚咚的声音再次传来，何小敏提着一壶开水进来放好，转身自柜中取出杯子放上茶叶，提起开壶慢慢倒入开水：“没什么好茶，我这人不大注重生活，将就点啊。”
郭豪端起茶杯轻啜了口又慢慢放下，在房中踱了几步指了指里屋：“那间是你哥房间”何小敏略感惊牙：“你怎么知道。”
郭豪淡淡一笑，走近了房间：“这间房整理得很干净，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兄妹情谊真让我感动。”
何小敏走了进来，轻依着门槛：“这房子是我唯一的回忆了，我可以不整理我房间，但我哥与父母的房间我是每天都整理的，每次整理，我就感觉他们没有离开我，就在我身边........”
郭豪轻轻揽起她肩头：”这些年苦了你了，我应该经常来看你，对不起。”
何小敏轻轻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怪过豪哥你，你为我做得己经够多了，你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生活，就算你在远在天边，只要你心中还有我这个妹妹，我就心满意足了。”
郭豪轻轻拍了拍她背部，走出屋来，抽出烟点上：“小妹，这次我有事找你。”
何小敏略略思索了一下：“豪哥，我没做那个很多年了。”
郭豪点了点头：“我知道，但那个只有你能帮我，这个事情太危险，弄不好我们都会大难临头。”
何小敏轻轻一咬牙：“哥即然开口了，我就不能不帮，你给我一天时间准备，我需要招集当年的兄弟。”
郭豪轻叹一声，掠了掠她额头的短发：“妹子，哥连累你了。”
何小敏摇了摇头：“哥的事，就是妹子的事，你再这么说就是不把我当妹子，今天就在这里息一晚，明天我召集以前的人手。”
郭豪站起身来：“这样，我与沈兄弟还是先回旅店，等你电话。”
“行。”何小敏一扬头，短发扬起，显得有几分英姿飒爽：“我送哥下去。”
离开大院的时候，何小敏轻轻拥住了郭豪，没有言语，只是轻轻拥着，轻轻靠在他肩头，她知道，以后也许没有这样的可能了。
回到旅店，沈波不停地向郭豪打听何小敏的情况，郭豪心中烦闷，懒得理沈波，一头盖上被子闷头大睡。
沈波一把掀开被子：“别的你不说，你总应该对我说你让她做什么事才对吧？”
郭豪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摸了半天，沈波见状连忙掏出烟盒抖出一支烟放入郭豪口中，又连忙摸出打火机点燃：“哥，慢慢说。”
郭豪用力连抽了好几口，慢慢开口：“她是绝世奇材，十六岁高三那年，黑进了美国五角大楼，惊动了两国军界与情报界，几乎引发了外交事件，后来我通过关系与军方达成协议，她大学毕业后到情报机构就职，如果她不答应，就面临着军方的起诉，这种起诉很严重，当年她哥己经死了，只有父母，是我强迫她与军方达成的协议，现在回想起来，虽然是为了她好，其实是将她推入了火坑，那种非官方情报机构，无论是军方还是政府，都不会承认它的存在，只要加入了，就意味着你永远只能活在阴影中。而且，我是军人，我知道纪律对于情报机构来说意味着什么，官僚，唯命是从，绝不充许自己独立的存在，任何天材在里面都会被磨成一个劣石，还好，她后来脱离了他们，真不知她用的什么手段，居然能让军方放她一马。”
沈波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画家，音乐家，文学家，还是个顶级黑客？这世上居然有这种天材。”
郭豪淡淡一笑：“那是她生性淡泊，如果她好名利，她能超过斯诺登。”
沈波猛然一怔：“那，豪哥，你叫她做的事......”
郭豪咬了咬牙：“我需要军方的机密档案，能破解军方防火墙的全国除了她找不出第二个。”
沈波大声叫了起来，愤怒之色溢于颜表：“那样你会害了她！”
郭豪无奈地挠了挠头:”我也不想，但我有什么办法？你说说，现在别说找到蒙团长，就算集团军总部的大门我们都进不去。”
沈波怒气未消：“那她怎么办？那样她会成为全国通缉犯，一辈子也别想过上安稳的生活，搞不好还得在大牢里呆上一辈子。”
郭豪不停地用力抽着烟：“我想过，我会承担一切后果，坐牢我去坐，枪毙枪毙我.......”他凝视着沈波：“你不相信我？”
沈波摇了摇头：“豪哥，我从没有对你有过疑虑，我也相信你不会害她，但这风险太大，有没有别的办法？”
郭豪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681是绝密机构，我们没有任何可能能从正规渠道搞到有用情报，如果不这样做，那我们就回开城，听天由命。”
沈波无力地坐在床上，点上烟连抽了几口：“那你打算怎么保护她？”
郭豪沉思了一下：“暂时带在身边，无论谁要动她，先动我，军方机密是国家顶级机密，就算我有四级卧底这张牌，估计也是死路一条......就算我死，我也得保她平安无事”他无奈地看了沈波一眼：“我们还有其它办法么？”
沈波没有回答，只是双眼无力地望着天花板。
郭豪无力地吐着轻烟：“估计以后我们会成为警方与军方追杀的目标，如果你现在想退出还来得及，明天我送你离开这里。”
沈波双目圆瞪，额头青筋爆现：“我不怕，我烂命一条，我怕什么？.......我是心疼这个绝世天才啊......如果我们把她逼上绝路，那我们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郭豪沉默了片刻：“你说得对.......”他抬起头看着沈波：“我出于职业习惯，总是考虑解决问题的办法，你是文化人，坚持自己的理想信念，很难迷失方向，没有你的引导，我可能真的己经迷失方向。”
沈波盯着他：“那我们不找她了？”
郭豪裂嘴一笑，拍了拍沈波的肩头：“不找了，明天我们去一趟集团军总部，进不进得去，就这一次，立马打道回府。”
沈波连连点头：“行行，我总算安心了，好好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