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和盛旭领了证。
这个消息，我只告诉了傅阿姨。
二老对此很突然。
家中发生的事情他们也听见了，也希望我赶紧嫁出去，免得再闹出什么事来。
这几年，我实在很闹腾。
若不是碍于收养的情分，就凭我对傅文越见不得光的心思。
他们都想将我赶出门了。
我住进了盛旭家里，两个人一人睡一间卧室。
我给他妈续了医药费，约定好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就出国。
自此再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
临近傅文越和沈明珠订婚的日期越近，A市的时代广场上，还播放着祝两人订婚快乐。
我偶尔听见有人说：
“那傅家那位养女呢？没有闹腾？”
“估计是嫁不了傅总，认命了。”
“我要是她，丢脸丢成这样，早就走得远远的了……”
我没有理会，而是带着礼物来到孤儿院。
院长见着我，笑道：“你都好久没来了，孩子们都想你了。”
院中玩耍的孩子，一窝蜂涌上来。
“遥遥姐姐。”
大学的时候，我用零花钱资助了这家孤儿院。
那时傅文越知道，还用我们的名字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专门帮助这些孩子。
耳边响起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遥遥姐已经三个月没来了！”
“今天傅哥哥没有来吗？上次他教我的滑轮，我学会了！”
提到傅文越的名字。
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孩子，戳了戳说话的人，小心翼翼看着我。
时代广场那么大的播报，显然他们也看见了。
看着他们的模样，我笑了笑：“不用担心，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也结婚了。”
“傅哥哥再好，也只是我的哥哥。”
说起这话的时候，难免心底还是堵得慌。
就在这时，一辆迈巴赫停在了孤儿院外。
很快，傅文越的身影出现视线中。
我怔了怔，身边的孩子已经涌了过去。
“傅哥哥！”
他们牵着傅文越走进来，有胆子大的，没忍住问：
“傅哥哥，你真的要结婚了吗？”
“为什么不和遥遥姐姐啊？”
“你们吵架了吗？”
见他们七嘴八舌的问。
我心中一慌，连忙打断：“我们都有新的家庭了，你们别问了。”
傅文越身形一僵，目光不自然落在我身上。
可他没有解释。
一如往常待了两个小时，给孤儿院缺的东西补上后。
我和傅文越一同离开了孤儿院。
走在熟悉的林荫大道上，我恍惚回到了几年前的时候。
我们明明还不是这样。
傅文越轻声道：“你为什么要向他们说你结婚了？”
我顿住脚步。
“前两天，用人把你房间搞成那样，我已经惩罚了他们。”
“我让人重新给你整理好了，你没必要再住酒店，回家住吧。”
原来，傅文越还不知道我“结婚”了。
想来也是，傅家父母想让他好好结婚，当然得瞒住这个消息。
“哥哥，我一个对你有过二心的妹妹，一直住家里，嫂子难道不介意吗？”
傅文越愣住，蹙起眉：
“你在说什么？傅家也是你家！”
我笑容淡然，疏离道：
“傅文越，你要结婚了，就应该和我保持距离。”
我很少连名带姓地直呼他。
一直都是撒娇般地喊哥哥，要么就是文越哥……
傅文越一贯冷淡的脸上，掠过惊慌，却依旧冷静道：
“我只是希望我们还是好好的兄妹，不是想要那么生疏。”
我忍不住笑了。
傅文越有些不解地皱紧眉头。
我定定地看着他：“难道你不觉得，适当的疏离，对你我都很好吗？”
第六章
氛围有一瞬凝滞。
我继续开口：“傅文越，你是我名义上的哥哥。”
“我亲口说出过对你的喜欢，你也拒绝了我。”
“我现在在A市这个圈子里，名声很差，没有人想要和我交往，也算是对我惩罚了。”
“对我先疏离的人是你，一次次拒绝我的人也是你，既然这样，又怎么回到以前呢？”
傅文越脸色变了。
他沉默许久，嗓音干哑道：“我说过，我可以养得起你。”
“傅家的地位，还没有谁能逼着你做什么！”
我舒出一口气。
“谢谢哥哥还对我着想。”
“但我已经结婚了，我们之间再亲昵也不合适了，我不想让我老公误会。”
“嫂子也会吃醋，你也应该为她想一想。”
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孤儿院大门。
“以后我不会再来了，哥哥多照顾一下他们。”
话音落下的时候，傅文越瞳孔猛缩。
他厉喝道：“结婚？老公？”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你是在骗我对吗？”
我看着傅文越着急的神色，没有解释。
目光却瞥见不远处，有一道纤瘦熟悉的身影走来，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接着，就听见沈明珠娇娇的声音传来：
“文越，我等了你好久，你到底在忙什么？”
“等会儿和你说，我有事要问舒遥！”
我听见急切的交不上响起。
我跑进了巷子，绕着路躲开了傅文越。
我去医院看望了盛旭的母亲，她的情况已经好转了不少。
我将消息告诉盛旭，他和弟弟盛澈都很高兴。
盛澈竟直接要朝我跪下：
“遥遥姐，如果不是你，我妈妈可能就撑不过去了！”
我连忙抚着他：“这是我和你哥结婚，应该帮忙的。”
几天后，我和闺蜜提及我要出国的事宜。
她直接说要和我一起走。
“你忘了高中的时候，我们说要一起去一个安静的地方，然后一起住。”
我担心她家的情况。
她不在乎说：“我爸妈一向不管我，她们只在乎家里的生意。”
“你放心，我不会泄露你的行踪的。”
我答应了。
夜里，我算了算银行卡还有多少钱。
大部分，我拿去给了盛旭的母亲治病。
还有一部分，偿还这些年傅家对我的付出。
剩下的，除开机票，还有住宿，没有多少了。
我想起邮箱里，之前有人在找我买画。
我是个艺术生，从小就开始学习绘画，后来甚至能靠着画作独立养活自己。
我将画稿打包，发给对方查看。
可没过多久，对方就回复了我，语气带着质疑：
“舒小姐，您盗取别的画，品行实在让人难以恭维！”
我不解。
我的画作在这一行也算是小有名气，更别说我发给他的，是我这一年的心血！
“这些画的雏形，与两天前A市沈家沈明珠小姐新设计的作品一模一样！”
“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别合作了！”
我不信。
连忙又投了几家，却得到一样的回复。
“你说沈小姐抄袭你的画作？人家也是国内知名的画师，你这话难道不好笑吗？”
可这画，我分明没有发布出去。
一瞬间，我想起了前几天卧室被人翻得乱七八糟。
散落在地上的，还有我的手绘草稿……
第七章
我决定回傅家问问。
盛旭担心我，不由分说要和我一起回去。
“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怎么说你现在也是我名义上的老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我没有拒绝。
这个公道，我必须讨回来！
两天后就是傅沈两家的订婚宴，傅家别墅好好的装饰了一番。
傅阿姨知道我来了，把我带去了客厅。
她眼中没有一丝欢喜：
“你回来做什么？”
我开门见山道：“傅阿姨，我想找一下傅文越问点事情。”
从离开傅家后，我对他们的称呼，就变了。
我们之间，那条鸿沟越发之深。
傅阿姨冷着眼看我：“舒遥，你应该知道，那些事情我不想再看见！”
“但你在文越订婚前来，心里是还没放下他？”
盛旭握住我的手，站在我面前：
“伯母误会了，遥遥已经没有这个心思了。”
我用简洁的话说明了这件事。
傅阿姨神情舒缓了几分，拿出一张银行卡：
“不过是一些画而已，你要钱，我直接给你就是了。”
“拿着钱，就不要再来打扰他们了。”
我没有接银行卡，只是道：
“傅阿姨，抄袭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毁的是我在这一行的所有路！”
“我不能让我的老师学校被人辱骂！”
“我只想找到是谁抄袭了我的画稿，给我道歉，公开声明！”
傅阿姨脸色不虞：“舒遥，我们傅家养了你这么久，你对我就这种态度？”
她不满地看着我和盛旭，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我们赶出去。
倏地，一道冷淡沙哑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这件事是我不对，当时我自作主张，将画稿给了明珠。”
“我没想到，她会大张旗鼓地说是自己画的……”
傅文越额前还有细密的汗珠，胸膛起伏，显然是才回来。
而那些话，他也听见了。
见状，傅阿姨沉默了，紧紧盯着我们。
不过几天不见，他居然憔悴了一些，目光冷冷地盯着盛旭。
“他就是你说的……结婚的人选？”
“舒遥，你居然真的把自己随便嫁了出去？就连爸妈也瞒着我？”
我下意识靠近盛旭，紧握住他的手。
见状，傅文越眼底冷意直冒，语气冷漠地朝盛旭道：“你是用什么手段，哄骗了她？”
傅文越气势高于盛旭。
盛旭不禁蹙起眉，还没开口，我就打断了：
“你情我愿的事情，傅总，你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伸得太长？”
傅文越愣了一瞬，身上的气压越发低，隐隐发怒的前兆。
下一秒，他看向傅阿姨。
“妈，既然我们家当初收养了遥遥，那么就得管管她这些事。”
“就算她一辈子不嫁人，我们也养得起！”
“这桩婚事我不同意，赶紧去把婚离了！”
说完，还见着我和盛旭握着手，连忙扯开。
“你滚出去！我们傅家不欢迎你！”
“遥遥，这件事……”
我阻止了傅文越，皱起眉：“结婚这件事，是我同意了！”
傅阿姨看着我态度坚决，也附和道：
“的确是这样。”
傅文越眼圈泛红，颤声道：“你是还在和我生气吗？”
“你如果想嫁人了，为什么要选这样一个门第不匹配的人糟蹋自己？”
“难道我不行……你如果不愿意，谁敢逼你？”
我心中蓦地一紧。
随即轻笑，笑不达眼底：“傅总，你马上要订婚了，现在说这话合适吗？”
第八章
傅文越身形一震。
我紧攥着盛旭的手腕，定声道：
“今天我和盛旭来，就是想搞清楚事情真相，免得被扣上抄袭的黑锅。”
“以前的种种，都是我没有考虑好后果，才让所有人难堪。”
“我现在嫁人后，也想明白了，傅文越，你之前说得对，我们是兄妹，不可能有其余的感情产生。”
我朝他鞠了一躬。
以前傅文越说给我的话，现在我都一一还给了他。
傅文越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惨白。
他黝黑的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我别开眼不去看：“画稿的事情，我希望傅总给我一个交代。”
我从包里拿出银行卡放在茶几上。
“这些钱，是我偿还傅家养育之恩，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了。”
“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我也会竭尽所能。”
“傅总和沈小姐，订婚快乐，百年好合。”
说完，我和盛旭离开了傅家。
余光中，我似乎看见傅文越的身体摇摇欲坠，我却不在乎了。
两日后，A市头条新闻爆了两条消息。
一是沈家官博说明了画稿的事情，沈明珠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亲口承认自己抄袭我的稿子。
二是傅文越撕毁了联姻，与沈家可以说闹翻了。
而这个时候，盛母从病危病房转了出来。
盛旭很感激我，做了一大桌的菜。
“舒小姐，以后如果需要我的帮忙，你只管说。”
我没有推辞。
等吃完饭的时候，门突然响了。
我去开门，在看清站在楼道的人影时，猛地被吓了一跳。
盛旭连忙从厨房出来，厉喝：“谁？”
但那道落寞的身影，并没被他的气势吓着。
半明半暗的阴影中，我看清了那张脸。
是傅文越。
他憔悴了很多，青色的胡茬似是许多天没有处理。
他拿出一本草稿，上面是我之前绘画的痕迹。
“遥遥，我把你的稿子要回来了。”
傅文越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带着希冀的神色。
我推开画稿：“这些，我已经不需要了。”
“你来做什么？赶紧走吧。”
说着我就想关上门。
傅文越立即挡住，沉声道：“遥遥，和我回去。”
“我不想你结婚！”
“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快爱上别人。”
“我娶你，和我回家好吗？”
听着这话，我怀疑我的耳朵出问题了。
“你娶我？开什么玩笑。”
我追了他整整两年，不断拒绝。
所有人都在嘲讽我。
可如今，我只是放弃了不到三月。
他就慌了吗？
傅文越焦灼几分，恳切道：
“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敢面对我自己的心。”
“遥遥，我是爱你的。”
我静静看着傅文越。
面前的人，保护了我七年，却也是伤害我最深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
“你自己说的，对我只有兄妹感情，谈什么爱？”
“傅文越，你的话有真的吗？”
“我已经不想和你有牵扯了，更何况现在我也结婚了，你不用再因为愧疚或者收养的责任来缠着我。”
“今后，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想过的日子。”
话音刚刚落下，屋内就传来疾步的声音。
盛澈猛地出现将傅文越推开，而后一把拉上了门。
“还敢来打我嫂子的主意，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等深夜的时候，我没有睡着，盛旭来到我跟前。
“你犹豫了吗？”
“如果放不下，要回去吗？”
我摇头，坚定说：“我已经想好了，只是不明白，一个拒绝了我那么多次的人，为什么突然间就后悔了。”
“离开A市，对我也好。”
许久后，盛旭才说：
“一个人最怕的，就是习惯后的人或事消失不见。”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天后，傅文越倒是天天都来。
他等在楼下，渴望看见我一面。
偶尔我下楼，他会跟在我身边，嘴里说着各种奇怪的话。
“你房间养的花开了，下次我拍给你看。”
“你最喜欢的那家蛋糕店，上了新品，我带你去买怎么样？”
“我给你联系了出版社，你画的画可以出画集。”
……
诸如此类的话还有很多。
我只觉烦躁，不想再纠缠。
他天天来，只会耽误我离开。
第九章
我想了一个法子。
我告诉傅文越：“我最喜欢的那个画师，后天在津市开见面会，你帮我拿一张亲笔签名，我就原谅你。”
傅文越眼中迸出喜色。
他连连答应，说让我等着。
一张亲签，对傅文越来说很容易。
我连忙回家，收拾好东西后，和盛旭告别后，买了最近一班飞机。
闺蜜早早在机场等我。
没人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我飞去了北欧，直到落地一个小镇，才松了口气。
我们合力买下一间临湖的小院。
日子平静过着。
为了不坐吃山空，我换了名，开始重新画画。
逐渐，这个小号也小有名气。
春去冬来，一晃三年过去。
闺蜜家里催她回去，给她找了结婚的对象。
她自己也挺满意那人。
却抓着我的手说：“我结婚了，还怎么来找你！”
我扑哧笑了：
“你总不能因为我，耽误自己一辈子。”
“再说，你想来的时候，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来年春天，她回A市办了婚礼。
时不时回来陪我住半个月。
我决定再去各地旅游，开设一个自己的旅游账号。
闺蜜问我：“你去哪里？”
我说：“等我的账号火起来！再说，我还年轻，得多看看这个世界。”
盛旭偶尔和我联系。
他家的公司，起死回生了。
盛母的病也好转了，已经出院了。
他也找到了知心的妻子，孩子已经一岁了。
盛旭告诉我，当年我走后，傅文越几乎将A市翻了过来。
还找人把他绑了，让我说出我去了哪里。
直到盛澈拿出了我和盛旭的协议结婚的文件，傅文越才浑浑噩噩的离开。
盛旭和我说：“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他那么在乎你。”
我摇摇头：
“没关系，我现在过得很开心。”
盛旭顿了顿，说：
“公司当时，多亏了傅文越的注资，才能到现在的地步。”
“我很感激他。”
过了一会儿，盛旭或许是觉得这事必须要说，给我发来了一条消息。
“两个月前，傅文越出国去找你的飞机……失事。”
“他下落不明，也有人说他死在了那场空难，这件事，我认为应该告诉你。”
一瞬间，我怔愣在原地。
良久，才有泪水晕染在屏幕上。
那场空难我听说了，死了132人。
我没想过，傅文越也在飞机上。
我竭力让自己不去想，可泪水却怎么也流不干。
不久后，我收到了两个木盒，是他从国内邮寄给我的。
其中一个里面是一摞明信片。
是我最喜欢的那个画师的小卡，每一张都签了亲笔签名。
霎时间，我心中是说不出的沉重。
还有一份永生花，是我窗台上那盆栀子花。
里面还有一张信纸，字迹凌厉，是傅文越写的。
“遥遥亲启。”
“我深知过去一切伤你太深，没承想你因此结了婚，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可是却无法挽回。”
“是我逃避对你的情谊，不敢回应，顾忌太多。”
“是我自私，既想独享你的感情，又担心流言蜚语。”
“我与沈明珠之间，没有感情，只是用商业间的利益托她帮忙，想让你死心，”
“却没想到自己心里过不了这关，太多愧疚，太多过错，如今居然难以弥补。”
“傅文越留。”
另一个盒子，是一件婚纱。
是我当初设计的那件，留在盛家后，没有再管。
盛旭说：“傅文越要回去了，然后重新修好，又将上面的珍珠钻石缝好了。”
“他说留在我这儿，保不齐哪天你就回来了。”
我眼圈发酸，竭力止住了哽咽声。
午夜梦回间，我居然见到了傅文越。
时隔三年，其实我很少梦见他。
可我们之间错过就是错过，大概是没有缘分。
我其实心里，还是认为他不会死。
如果出事，消息或许早就传来了。
可我终究过不了那道坎儿。
我还是收拾东西，买了一张回A市的机票。
登机时，我按照号码找到自己的位置。
身边忽然坐下一个挺拔的身影。
他戴着黑色的帽子，遮住了眉眼。
我别开眼，目光看向窗外。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遥遥，好久不见，我找到你了。”
霎时间，我怔住。
再回头看去时，眼圈忽然发热。
“好久不见……傅文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