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总弟弟”的突然造访,在公司里上演了一出小插曲。
沈珏难得在下属面前表现出凶狠的一面,非但没有损自己的形象,反而在董家盛的“力挽狂澜”下又多了个对家庭有担当的正面形象。
由于他们副总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别有事没事在沈珏面前提及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免得惹他心烦,所以大家很有默契地谁也没再提。
新项目讨论到一半就没再继续下去,一是他们现在掌握的资料太少,只能提一些大致框架,二是他们沈总大概因为一连加了半个月的班,精神有些不济,又被亲弟弟惹了一肚子火,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开会时频频走神,最后不得不由董家盛宣布提前结束,明早继续。
不用通宵,再加上沈珏换洗的衣物正好穿完,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回一趟家。
大家一起出的公司,一拨人跟董家盛的车走,剩下的跟沈珏。
董家盛车停在地下车库,他们一群人直接坐电梯下去,沈珏和三个同事,四个人从办公楼的大厅里一路说着话往外走。
金融园区相对比较偏僻,园区又大,大厦和大厦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为了节约用电,晚上基本没有路灯,他们几个人也是靠着手机的亮光才小心翼翼地走下大厦外的台阶。
“下雨了啊!”有女同事嘀咕了一句。
“哎呀,没带伞。”
“没事,一会儿我把车开到楼下。”沈珏安慰女同事。
“谢谢沈……唉呀妈呀什么鬼啊!!!”女同事突然“嗷”地一声尖叫出声!
几个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原来有个人,站在大厦楼底大门口边上,乌漆墨黑中,看不清是谁,只有一个黑漆漆的身影。
“谁啊站在那儿吓人!”小王往人影处走了几步。
人影听到他们的声音,才好像有了点反应,从墙边一步步朝他们靠近。
“唉,这不是……”女同事手机里自带的手电筒光直接照在那人脸上,对方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眼睛。
“沈总弟弟?”
袁笙摘下大衣的帽子,一张脸在几束灯光中被打得惨白一片,要不是刚才见过他,还真会被人当成个孤魂野鬼……
“你怎么在这啊?”
“他没门禁卡,没法进来。”
大厦到了晚上九点,保安下班后,除了大厦内的工作人员可以凭门禁卡出入外,访客除非有人来接,否则就只出不进了。
袁笙来时刚跨到九点,是保安给开的门,后来出去了想再进来,就进不来了。
“沈总,你车停在老地方吧,我们先过去等你。”大家都挺识趣,知道他们兄弟两个肯定有话说,先撤了。
沈珏把手里的车钥匙交给小王,让他们先上车等。
雨虽然比傍晚时小了很多,但淅淅沥沥地一直没停过。
袁笙进不去大厦,只能站在大门旁有遮挡的地方,雨倒是淋不到,但那里不挡风。
他从九点多就站在那里,吹了将近三个小时的冷风,脸都快被吹僵了,脑袋也吹麻木了,沈珏他们刚才出门时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要不是听到了女同事的尖叫声,他很可能就要错过他们。
沈珏站在门口作为大厦造型的琉璃顶棚下,袁笙不敢离他太近,只好站在雨中。
虽然他一直极力在克制,可大冬天里被寒风吹了三个小时,又是在四处没有遮挡的金融园区,身体无法控制地发着抖。
面对沈珏直视自己的目光,他心里发虚,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你不肯走,一直在这里等,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明白,不管他怎么骂他打他,都不会真的伤到他,唯有那一句话,可能会直接命中他的要害。
要是他不管不顾地说出口,对他没什么影响,可是对袁笙……
他不敢预料后果,这是一个精神世界与常人有偏差的人。
八年前,在他们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他就像个疯子似的紧跟在自己身后,他无法想象,当他们“在一起”后,如果刺激到他,他会做出什么没有理性的事。
袁笙听他这么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当然也明白他后半句话是什么!
他突然脱下背包,慌慌张张地从背包里拿了样东西出来,递到他面前。
“我就是、就是想给你……送、伞……咳咳……”吃了口冷风,他被呛得转过身匆忙咳了一声,“我下了课,坐、坐地铁回家时……听……听人说今天晚上……会下暴雨,我想……你今天回家路上要是……”
这确实是他在地铁里听到的那两个初中女生在谈论的话题之一,当然她们谈论的中心思想是:今天晚上下暴雨,你要是在下晚自习时给你家男神送伞,一定会让他非常感动!
袁笙很后悔,他才明白自己和沈珏早已不是什么青涩懵懂,因为被人送伞而会感动的少年了,而是会揣测你所有行为背后不可告人目的——的成年人。
“你知道我开车了吧?”袁笙的解释听起来很荒谬,首先他有车,其次他不一定今天回家,他的送伞行为,压根就是多余。
“我知道的,但我想要是你今天打算回家,要是车停得离公司比较远,要是真的下暴雨,肯定……肯定会被淋湿。”
沈珏眼神锐利地看向他手里,“所以你平常出门习惯带两把伞?”
“就带了一把,来的路上去便利店再买了把。”
袁笙的目光很诚恳,没有半点谎言的掺杂。
沈珏虽然知道他脑袋不正常,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不会撒谎,他没有说谎的天赋,而以他过往的“劣迹”,确实很有可能做出这样一件傻事……
开会时,他其实已经在反思刚才自己对袁笙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也许是自己对他过多地带上了自己的有色眼镜,把自己心里对他揣测的想法强加在了他的身上。
后来他静下心想了想,按着他的性子,不会做出在付出了一千万后又追讨回来的事情。
可他还是做出了令自己厌恶的事情!
他出现在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关系,他希望隐藏起自己不为人知丑陋的,那些外人面前。
他生气,是因为他害怕!
他心里那个“总有一天袁笙会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中并毁了我”的顾虑好像既成事实,所以才让他会在那个当刻,彻底崩溃。
沈珏真的没想到袁笙竟然会来公司找自己,三年了,他甚至很少愿意走出家门……
他明白,是自己给了他一种错觉,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两人的相处。
其实他们在一起三年多,他对袁笙也不全是冷漠和尖刻,有时觉得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可怜之人,于是偶尔的同情,一点点的温存,竟然会让他认为自己对他产生了什么特殊的感情?
就像一两次心软,在路边喂了只流浪猫,时间长了,它就好像认准了你,以为你想要把它捡回家好好养着,其实,你不过是偶发善心,换了另一只猫狗,你一样会这么做,但你永远不会想要把它带回家。
沈珏觉得有时候,同情和善心都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