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下班高峰,不断有人上下楼。
经过三楼时,会看到有个年轻男人靠在某一户人家的外墙上。
楼道里虽然阴冷,但毕竟是夏天,怎么着也不会让人感到冷,可这人好像特别怕冷,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耸起双肩,低垂着脑袋不声不响,看样子是在等人。
像这样的老旧公房,一般都是租给在S市打工的外地人,都是浮萍似的人,时常搬来了又走,来来回回地,谁也记不清哪扇门后住了谁,也无从帮他找起这家的人。
袁笙的耐性挺好,从傍晚一直等到了将近半夜。
和沈珏合租的另一个租客加班回家时,看到站在门口立成了个木棍子的袁笙。
这位在手机店里做销售员,站了一天累死累活的小年轻原本想直接把袁笙忽视掉,可关上门踌躇了一阵后又觉得不妥。
于是重新打开门,在门后探出半个脑袋:“你找谁?”
木棍子袁笙这才动了动发僵的身体,他有些艰难地挪动脚步走到门口,一开口,才发现连自己的声音已经哑得不像样。
“我是……沈珏高中同学。”
“哦,是他同学啊!那怎么不进来!他应该早就回来了吧?”同屋看了眼沈珏的房间,看到门缝里透出的光亮后打开门招呼袁笙进来,“你没他电话吗?咱们这里吵,有时候敲门不一定听见。我说你等了多久了,楼道里全是蚊子啊……”
所以木棍子袁笙,等成了一根赤豆棒冰。
袁笙终于进了门,可他站在客厅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想然后呢?他要做什么?
这倒是不能怪他会产生这种疑问,毕竟他一直是个见不得光的变态跟踪者的角色,从来没试过在跟踪之后被允许进入跟踪者的家里……
倒是同屋的比他先一步去敲响了沈珏的门。
敲了没几下,门就开了。
沈珏出现在门后。
“说是你……同学?”同屋的侧过点身,好让门口的沈珏看清站在客厅里的袁笙。
沈珏随意瞟了眼后,冲同屋的点了个头。
“那你们聊着。”同屋的说完就回了自己房间。
同屋的小年轻离开后,就只剩下了袁笙和沈珏两个人。
于是这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么互相对视着。
袁笙发现他换了衣服,头发湿漉漉的,手里还拿着条毛巾,像是刚洗好澡。
也不知道为什么,袁笙心跳开始加速,昨晚上酒醉后意乱情迷的一幕幕纷至沓来,在他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不过这粥……香气四溢。
而沈珏因为站在门口,身后是亮堂的房间,客厅里反而没开灯,所以背着光的沈珏,脸上的表情全都隐在了一片暗影里,袁笙看不清。
看不清,就让人心里没了底。
于是他管不住自己的脚,往前走了几步。
“阿珏,我有话和你说。”
“刚才在酒吧里还没说够?”沈珏斜靠在门框上,双手交叉在胸口,一双眼睛背着光看他。
“是……还没说够。”
“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值得聊下去的话题吗?”
沈珏不耐烦地瞧了他一眼后就转身回了房间,连门都忘了关,大概真被袁笙刚才在酒吧里说的那些话气着了。
“要不要再买上一箱酒,慢慢谈?”
袁笙正在关门的手一顿,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想入非非又冒了出来。
他深吸两口气,在转过身面对沈珏时,脸上已是一派淡定从容。
环顾一圈,将这间约莫三十个平方左右的房间尽数收入了眼底。
这是套老公寓的二室居,沈珏住的这间房间应该是这套房子里的大房间,位置朝阳,光照还不错。
房间里靠墙摆了张单人床,靠窗是一个简易的书桌。
书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有一堆应该是最近正在看,散放着的图纸。
没看到有衣柜,但衣服被整整齐齐地叠在了书桌旁的一个双人沙发上,看上去都是些平时在穿的衣服,不常穿的应该收在角落里的行李箱里。衬衫西裤和正装用干洗店的透明塑料袋装好,挂在了一排简易的衣架上。
要说收拾东西,他一向做得比自己好。
地方不大,东西简陋,可在袁笙眼里,又都是那么地好,其实在他看来,这屋子里无论什么都很好。
在袁笙四下打量这个房间时,沈珏自顾进了卫生间,过了一会儿出来,头发已经半干。
袁笙顺着他走出来的方向偷偷瞄了一眼,原来在这个房间里还专门辟出了个独立卫生间,虽然空间非常地狭窄,但好歹比外边公用的好。
沈珏这个人说粗不粗,什么都可以将就,可就是不能习惯和别人共用卫生间。
袁笙想起当年他们两人一起住时,他倒是从没嫌弃过。
沈珏皱眉看向袁笙:“笑什么?没想到我过成了这种日子?”
袁笙急得摆手解释:“不不不不,不是的!这里挺好的!”
“挺好的?”沈珏不禁冷笑,“其实你想说的是,就我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比你家的卫生间都小吧?”
袁笙莞尔。
刚才一直压在心里的难受也终于四散。
袁笙:“没有、没有那么夸张,也就……一百个平方,两个房间。”
“一百个平方?”这倒是让沈珏挺意外的,“你随随便便就拿出手一千两百万,怎么会住在一个普通的两居室呢?”
袁笙被他这番质疑,搞得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其实……我也就只有这么多。”
只有一千两百万,全都拿去和他签了个装修的合同。
“那你买办公楼的钱……”
“那是、是租的。”
沈珏以为自己听错了,哪一个傻子会拿一千两百万去装修一个只是租来的办公楼面???
可这个人又的的确确像会干出这种蠢事的人!
袁笙没敢说,他其实只有一千万,因为他提出要再加两成的预算,所以他把现在住的这套,一百个平方的房子给抵押出去了……
他怕要是说了,那么他在他心里恐怕就不是蠢,而是无脑了!
“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沈珏摇了摇头,对袁笙的这一无限接近无脑的行为,颇为无奈。
可他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合同,你为什么又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