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儿的给亲朋好友家的孩子谋个官做,这不是常事儿么。有啥好大惊小怪的。”
“没那么简单,这件事恐怕会是将来北疆一系列刀兵之祸吨起点!”
孟崇古身体向后仰靠到椅背上,扶额闭目,忧心忡忡地说道。
“老爷这话从何说起呢?”孔妈越听越糊涂。
“事情的起因应该是去年海城七十二师的胡师长收到京城方代总统的亲笔信,准备进京去面谈,当时就有传言说他将会总领海城的军政大权……”
“海城跟滨城可是之间隔着上千里地呢。”孔妈仍是不解,“海城胡师长的事,跟咱滨城的许师长有啥关系?”
“许师长的陆军师与胡师长的七十二师,是咱北疆仅有的两支,同时被京城方代总统和南京革命党的吴先生承认的合法武装。”
孟崇古耐心地向孔妈解释其中微妙而又复杂的关系。
“如果胡师长能名正言顺地军队财政一把抓,招兵买马必然会更加积极。届时许师长不仅会眼红,也必然会恐惧,因为一旦七十二师壮大了,必定会猛龙过江,吞并许师长的军队。”
“既然许师长要提防姓胡的,干嘛还把他儿子领进自家屋里来?”孔妈更不明白了。
“示人以弱,缓兵之计而已!”孟崇古捶足顿胸地说道,“许师长应该是想效仿战国时列国诸侯的做法,以互送人质的方式,先与胡师长缔结同盟,安抚住这个‘外患’,然后趁此时机以武力迅速逼迫洪省长这个‘内敌’下台!可惜啊,洪省长和我都没有早看透这一点!”
“然后呢?”孔妈追问道。
“逼洪省长下台,当然是为了像胡师长一样,将滨城的军队和财权全部抓在手上!”
孟崇古说到这里,不由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声音也陡然提高了好几度。
“再然后,两师之间一定会你追我赶地扩充军备,届时,不仅咱们滨城百姓会被许师长压榨的民不聊生,整个北疆,也必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孟崇古的分析都被楼上的青衣听得一清二楚,原本以为这笔买卖只值两百的她,被惊得瞠目结舌。
稍稍平复心情后,青衣一脸兴奋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孟若初,不知在盘算什么。
“先生,要我说,您没必要太过自责……”孔妈安慰道。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自责呢?即便早一步看透了,我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也做不了什么。”
孟崇古长叹一声,又跌坐回座位上。
“年少时决心干报社这行,一是为了能监察不法,二是为了开启民智。现在想来,不单一事无成,还反惹了一身骚,连累小初要跟我一起亡命天涯。”
“不至于吧,这和咱有啥关系?”孔妈还是没意识到个中利害,“先生您和洪老爷一不是亲戚二不是亲家,不过普通朋友而已,哪怕许师长真要诛洪老爷九族,也砍不到咱头上啊。”
“争权夺利的事,不是用寻常逻辑可以揣测的!”
孟崇古愁容满面,连连摇头。
“洪省长主政滨城期间,深知自己对军队没有什么掌控力,所以一直试图用其他方式进行打压和限制,除了严格限制军费供给和兵员规模之外,没少靠我们报纸行业发动社会舆论,来掣肘许师长的行动,天长日久,积怨甚深……”
说到这里,孟崇古长叹了一口气。
“现在洪省长倒了,覆巢之下,岂能有完卵?”
孟崇古正感慨时,楼上又传来东西倒在地上的奇怪声音,不过这声音并不大,孟崇古的情绪又正激动着,所以孟、孔二人都并未注意到。
“唉,走就走吧,少操心,也能少生些闲气。”孔妈也跟着叹了口气。
“一走了之,固然能保全咱们三人的性命,可是滨城的百姓,北疆的百姓,又该如何自处?如今的北疆,外面有老毛子和小日本虎视眈眈,家里的这帮军阀土匪却还在自相残杀!我中华虽大,眨眼间竟然已找不到一片安宁的‘桃源’了!”
孟崇古说着说着,竟呜咽起来。
“吾邦吾国,吾族吾民!怕是要全毁在这帮目光短浅的军阀手里啦!”
青衣将已经被捆成粽子的孟若初从床上一直拖到另一侧的窗口,见她似乎有苏醒的迹象,连忙再次掏出曾迷倒贼头的手帕,捂住孟若初的口鼻,直到确定她彻底沉睡过去才松开。
刚刚光顾着听楼下的消息,一不小心就耽误了时间,孟若初的药劲儿过了倒是还好处理,可她这么久还不下楼,迟早会让孟、孔两人生疑的,不能再拖延了。
想到这里,青衣又从麻袋中掏出更多的绳子,将它们头尾相连,再拴在孟若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