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底气
苏碧翎2024-09-01 09:185,952

“亲爱的童友们,感谢观赏黑晶童话。”

“上一次我们的《睡美人餐台》故事得到了童友们的热烈反响。许多童友留言,想要继续观赏这位‘绅士恶虎’的故事。”

“满足大家的愿望,我们今天的故事是《虎边人日记》。”

“绅士恶虎居住的竹林外,有一片村庄。这个村庄里,有一户人家的女儿,被绅士恶虎选中,陪他住在一起。”

“村民们都以为,这个女人和这位绅士恶虎在一起,过着富有的生活,应该会很快乐。”

“可是,这个女人并不开心,她每晚都会偷偷落泪。”

“村庄里的人都惧怕绅士恶虎,她没有人可以倾诉,只能自己偷偷地写日记,在日记中发泄自己的情绪。”

“她把日记藏在竹林中一棵老树的树洞里,只有老树了解她的心事……”

“等待、焦惧、痛苦,我又坐在这餐桌前。这餐桌就是我的审判台,而他,是永不公正的法官……”

餐厅内,灯光微微幽暗。

唱机里慢慢软磨着小提琴忧诉的旋律,这旋律就佛如用女子的眼泪串起,无奈、悲伤。

一个女子坐在餐桌前,她身体僵直,两只手紧紧攥着,搭在腿上。

阴沉的脚步声暗暗地,从餐桌的另一边,一震、一震……向她靠近。

男人站在她身后,双手锁着她的手腕将她双手提放到桌面。

他的掌覆压住她的手,他的十指硬侵开她的手指,指间相交,他将她的双手死死扣在桌面。

他的身体就像一片大而重的暗黑乌云,从她的头顶俯压下来,镇着她的肩背。

一股暗流冲入她耳中,她不禁身子一颤。

“我说过了,牛排淡了、淡了、淡了,怎么就是不乖呢?”

她身子轻抖,眼泪顺着脸颊惊慌地逃离,跌落在餐桌上,无助地瘫倒。

他的嘴角很浅地、一瞬地,向上微抽了一下。

他锁握着她的手,缓缓切裂开她面前摆放完好的牛排,牛排一块、一块,被他宰割。

他用叉挑起一块牛排,悬待在空中,不时地,随着小提琴的旋律,似擒着指挥棒般,摆动。

她在他掌中,如木偶般,附从。

终于,旋律来到他满意的段落。

他的叉挑动着,在她脸颊侵略着。

他用牛排蘸取着她脸颊上逃落的泪珠。

随后,他将牛排送入口中,在齿间慢慢折磨着、玩味着……

“终于,口感合适了……”

氛围越来越暗,男人与女子的身影渐渐模糊……

雍芷坐在餐桌前。

高赫不耐烦地在她眼前来回踱步。

“说什么?你这儿有什么可说的,我那儿有什么能说的?”

“雍芷,我每天,我在工作,我在挣钱!”

“你呢,每天就是围着这些,什么做饭、打扫卫生……”

“雍芷,我很累,我真的,特别累。”

“我没精力再来哄着你,陪你聊天……”

“那就什么也不用聊,坐下好好吃一点儿……”

“我吃过了,去洗澡了……”

雍芷瞧着桌上还微有腾起丝丝暖烟的饭菜,自己拿起碗筷来。

“好吃的,真的好吃的,都是你爱吃的呢,一直温着,等你……”

“不是想你哄我,是我想陪你,一边吃着你爱吃的,一边发泄着聊聊,轻松轻松……”

暗夜死寂。

女子一步、一步,犹愁地、憔惫地挪到大门边。

她的纤臂只挽着一件风衣,却似挽着重担,微颤……

女子身影渐暗……

身影交叠……

雍芷臂间挽着高赫换下的西装。

她从这西装上闻到了一种陌生的、冲撞的,女人的气息。

西装领角处,有一小点被擦拭过的留痕,隐约的、棕红色的。

西装口袋里,遗落着一小团,印有市郊新开五星级酒店标志的巧克力纸……

“我今天晚上有局,你不用等我……”

雍芷来到这家位于市郊的五星级酒店。

青郁隐掩,雅色怡情。

雍芷在酒店大堂找了一个可以清楚望见酒店入口的位子坐下,点了一杯咖啡,平心静待……

夜意来袭。

形色男女不时而至。

无惊、若料,雍芷看到了高赫。

一个女子倚笑在高赫怀中,他们相拥而进,进而牵手径直走向电梯。

雍芷赶在他们前面,进到电梯,避人身后。

高赫在电梯内同女子不时窃窃私笑,全然不知,自己的妻子,此时此刻,正在他身后,默然而视。

电梯门开,稍待,雍芷后随而出。

房间门开,笑打而入。

未合的门缝间,双唇缠绵……

“你要干什么去呀?”

男人郁沉的质问忽而逼至。

女子只觉周身寒颤,不等回声,便被男人强抵在门上。

嗓中惊结,有口难言。

“不回答我?好!那我们换个地方。”

男人一把拎起女子,将她夹在身侧,大步快行……

女子被重重仍在床上。

男人俯身而来,将她锁压在身下。

“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女子哭饶。

“你的积极主动这么快就用完啦?”

男人戏谑。

“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富有、华丽,你不是很得意吗?”

“这世上,一切价值都是成正比的。好的都贵。”

“怎么,你享受了,该付代价了,发现自己付不起,想欠账吗?”

“可以!那我就先给你演示一下,欠债的利息,你得怎么还……”

混乱的哭喊声……

氛围转暗,进而渐明……

“雍芷,你要干什么!”

高赫厉问。

“高赫,我们离婚吧。”

雍芷平柔以答。

高赫怔住。

他满脸意外的不解,和深感荒诞的怒笑。

“高赫,我发现,自己变得无用了。”

雍芷面容恬静,耐心解释。

“我感觉,你不再需要我了。”

“我的存在,不能再让你感到开心,也不再能帮你放松了。”

“雍芷、雍芷!”

高赫一脸倦怠地强行打断。

“雍芷,你别闹了好吗!我最近集团里真的太多需要操心的事情了!我压力真的很大,你就不要再来给我添麻烦了,行吗!”

雍芷无奈地轻叹,恬静如前。

“高赫你看,你现在一提到我,就是累、压力、麻烦。”

“我不想你这样!我们分开吧。”

“雍芷,你就安静待在家里,不行吗!”

高赫一手扶腰,一手按在额头,逐渐暴躁。

雍芷发现,这样聊下去毫无意义。高赫完全没有在听她说什么,更没有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

换一个方式吧。

“高赫,我知道你的事了。我知道你和她在一起的事情了。”

高赫终于,开始和雍芷来到一个波段。

“雍芷你原来是因为这个事情,要来质问我是吧。”

高赫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如释重负。

“雍芷,你每天就是待在家里,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操心外面的事情,更不用赚钱,就可以享受着这种,很多人羡慕的,有钱人的生活。”

“可这些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我,在外面辛苦赚来的。钱很难挣的,雍芷!”

“集团最近遇到了很多困难,你能帮上我的忙吗?”

“你不能。可是她能。”

“她是咨询公司合伙人,年薪百万起。”

“你知道,自从我和她认识以来,她帮我、帮集团解决了多大的问题,赚了多少钱吗!”

“这些你行吗?你不行!”

“雍芷,你现在如果出去工作,你能挣多少?更别说帮我、帮集团挣钱了!”

“雍芷,这些都是工作!”

“你一直都只是属于我的生活,这些工作上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你就乖乖待在属于你的部分,工作这部分我来处理。”

“我们一直不都是这样的吗?之前不是一直很好吗?”

雍芷眼波微漾地看着他,看着他的滔滔不绝,看着他的理直气壮。

她心有所思。

结婚这么久,她竟不知,原来,她只属于他的生活。

原来,她从未拥有过全部的他。他所授权给她的,只有他的生活。

“高赫,她不仅事业上对你这么有用,生活上也能让你感到快乐、轻松,她完全能替代我,不是吗?”

“我主动退出,不是对大家都好吗?”

“雍芷你闹够了没有!”

高赫本以为一番有力的陈辞能让雍芷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没想到竟失败了!

他终于彻底爆发。

“雍芷,当初你嫁给我,是高攀!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数!”

“你们家,还有你,平心而论,我们门当户对吗!”

“当初我为什么选择你,就是因为你乖巧、懂事、有分寸,知道什么能想、什么不该要,从来不主动去争抢。不像其他那些女人,蠢蠢欲动,满脸写着欲望与贪心,急不可耐。”

“你就一直这样乖乖的,不行吗!为什么变了?”

“我回家,非要我和你聊工作上的事,你是董事会要我给你报告吗?”

“我在外面同其他女人的种种,你也想要掌控了吗?”

“你以前不是很好吗,就只要你的那一部分。”

“现在怎么了,越要越多!”

“雍芷,你凭什么!”

雍芷恍然。

原来,当初高赫和她结婚,不是因为他需要她,而竟是因为,她索取的少!

而如今,她对他的关心与爱,在他看来,竟是开始要多了!

真的,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高赫、高赫。”

雍芷眸光柔亮,没有愤怒、没有哀伤,只有些许后知后觉的叹惋与释然。

她的声音温缓,带着丝丝安抚。

她试着让他冷静下来。

“高赫,我今天不是来和你商量的,也不是来请求你的同意的。”

“我是来通知你,我,雍芷,要和你,高赫,离婚。”

“你怎么想我,同不同意,我都一定,会和你离婚的。”

安抚无效,暴躁升级。

“雍芷,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离婚!”

“你每天过着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因为我在外面有女人?”

高赫快步来到雍芷身边,他双掌紧握着她的双臂,将她从椅子上举拽起来。

“怎么,我没有充分尽到夫妻义务是吧,你不爽了是吧!”

“来,我满足你!”

高赫将雍芷硬抱到沙发上扑倒,他俯压在她身上,双手去解她的衣衫。

“高赫,不要,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

雍芷双手拼命地阻止着他的动作,并大声地哭喊着。

这种状态维持了一会儿,雍芷突然回复到了先前的平静。

她不哭、不躲,静静地、柔柔地注视着一旁,恬静依旧。

这突然而至的反差让高赫微怔。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了一切。

家里的监控,将刚刚的一切,全部录了下来。

他亲口承认了自己出轨。

他强迫自己的妻子同自己发生行为。

他,只能任由雍芷,和他离婚了。

“高赫,放手吧。”

“我们都放手吧……”

……

幻梦与现实杂乱交织……

睡意渐渐退潮……

雍芷抬眸,轻柔哈气。

再过一个交通信号灯,就到家小区门口了。

雍芷只觉得近来心很累,真的,好累、好累。

她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家,痛快地洗个热水澡,美美地饱餐一顿,然后好好睡一觉。

什么也不想。

归家的脚步,有疲惫。但没有慌乱,更没有迷茫。

“爸、妈,我回来啦!”

雍芷娇喊。

“香香回来啦!”

爸爸还在向门口胖挪,声音先来了个又暖又亮的喜迎。

“宝贝回来啦!饭给你温着呢,快,赶紧歇着!”

妈妈刚洗好草莓,手捧着一大碗的红红嫩嫩,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刚到家的女儿。

草莓很甜美。但没有妈妈的声音甜,也没有妈妈的笑脸美。

家,对于雍芷而言,是怎样的存在呢?

是这世上最神奇的灵丹妙药。

不管她生理上或是心理上怎样不舒服,只要回到家,就会立刻感到舒缓,全身心健康指数飙升。

是这世上专属于她的欢笑屋。

不管在外心绪几何,一打开家的门,一听到爸妈的声音,她就条件反射般心中晴朗,嘴角向上。

是这世上她最深、最牵挂的依恋。

她自认是一个典型的“爸妈宝女”,在她有记忆以来的岁月里,她从没有和爸妈长久分离过。

她既不能,更不想。

她就在这个城市上大学,就在这个城市工作,就在这个城市成家。这个城市有她的爸爸妈妈,这里就是她的生命之城。

她无法忍受分离的那种想念。

就像幼儿园时期,她总是放学第一个飞奔向爸妈怀中的那个孩子。这种因想念的飞奔,自孩童时代起便已定型,是她一生最义无反顾、绝不等待的主题。

而她知道,爸爸妈妈更是如此。她,就是他们生命最重要的主题。

所以,这是他们三个人之间长时间形成的默契。

只要分开,哪怕只是一瞬,再见面一定要互相大大地拥抱。也许是身体上的,也许就像此刻,他们用最暖、最满含爱意的声音相互拥抱。

在这个家,他们都心怀着满满的爱。

爱,就要表达。

爱,绝不等待……

这个家给予雍芷最大的财富,就是认可自己。

这个家的口号是,天生我材、有啥是啥,全心全力、就是最好。

就像妈妈常说的,“我们就是平庸的人,那又怎么了?”

“我们这平凡的DNA是天生而来的,又不是谁像商场买东西一样自己提前选择好的。”

“所以呀,这平庸从来就不是我们的错,更没必要因为自己的平凡而自惭形秽……”

就像爸爸常说的,“平庸,从来不是一个贬义词。”

“这就是一个客观事实。意思是我们不用肩负什么人类的重大使命。”

“我们只需要跟紧队伍,管好自己。如果在做好自己的基础上还有能力,就帮助他人……”

雍芷的爸爸妈妈一直是她的骄傲。

爸爸妈妈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在同一家百货公司上班。

爸爸是百货公司的一名司机。

有一次,爸爸帮一位去进货的国企采购员修好了他的车,还帮他一起把采购的商品送回单位。

爸爸的专业技术和人品给那位采购员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后来那位采购员成为了单位的领导。在他的引荐下,爸爸转到了这家国企当后勤司机。

爸爸一直在自己的岗位兢兢业业工作,后来成为了单位的后勤主管。爸爸退休之后,单位还将他返聘回去,帮助单位管理车队。

妈妈是百货公司的一名导购。

后来百货公司改制,成为了第一家迪珞赛商城。

妈妈从导购开始,因为工作细心,善于理解客户需求,后来升为了楼层经理。退休之后,妈妈也被商城返聘,去培训新进的年轻导购。

爸爸妈妈都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之人。他们承认自己的平凡,但不因平庸就自我懈怠。

他们认可自己,坚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平庸不等于无用。

他们在自己平凡的岗位上认真、努力地工作,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不仅收获了属于自己的小小工作成就,也得到了周围人的尊重与认可。

这就是雍芷从爸爸妈妈身上学到的。

雍芷也一直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听爸爸妈妈羡慕、嫉妒过谁。

他们不和别人攀比。

他们也从不拿她同别人家的孩子比。

“人与人之间,无需比较,更无意比较。”

这是爸爸教给她的。

通常在这种时候,妈妈就会附和爸爸。

“本就不在一个起跑线的比较,有何意思?”

雍芷在学生时代,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普通的成绩,也没有什么特长。

但爸爸妈妈对她的奖励却很多。

她得到的奖励,不是因为她多么优秀而比过其他人,是因为她在自己的基础上有所进步,比过了自己。

像她鼓起勇气去参加了学校的歌唱比赛。她在学校获得的是鼓励奖,但在爸爸妈妈这里,她克服了自己的胆怯,她就是他们心中最棒的第一名。

她高中的时候数学不好,成绩总是中下水平。

不聪明的她,靠着笨办法努力多刷题,从中下的成绩变为中上。

数学成绩上去了,让她最终在高考中考上了晶市一本大学的营养学专业。

虽然不是名牌大学,但她发挥了自己的最好水平。

作为奖励,高考之后,爸爸妈妈陪她一起去了欧洲旅游,去了她心心念念的奥塞美术馆,陪她一起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听交响音乐会……

她很小就在爸爸妈妈的爱中,明确了一件事。她可以不优秀,但她依然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爸爸妈妈爱她的全部,爱这个平庸的她。

在爸爸妈妈眼中,他们的女儿就是最好的。不是因为她有多么优秀,而是因为她在认真、努力地过好自己的人生。

这种爱,让她从未因平庸而受到斥责,却因在平庸中有所收获而得到赞扬。

这让雍芷充分接受自己的平庸,更充分认可自己的平庸。

充分的爱与肯定,让她从小就获得了宝贵的自信。

爸爸妈妈满满的爱,让雍芷从小就明白,她是平庸的,但更是被深爱的。

这让她不会因自己的平庸而感到害怕和焦虑。

她在任何时候都是有安全感的。

爸爸会在每天早餐的各种蛋上为她画上番茄酱笑脸。会认真钻研各种美食,做给她吃。

妈妈会在她的校服上缝上“我最亲爱的宝贝香香”,所以她的校服从来不会拿混……

在这份爱中成长起来的雍芷,认可自己的平庸。

平庸的人也有能做好的事情,也能实现自己的价值。

她自信而充满安全感。

这种充分的自我认可、自信、安全感,让成年后的雍芷拥有了这世上最幸运的能力,爱自己的能力。

雍芷,她有着一种恬静自若、自得其适的独特气质。

支撑这气质的,就是这爱自己的能力。

拥有爱自己的能力,让雍芷成为了自己永远的退路和底气。

继续阅读:第4章 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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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脂可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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