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都阴雨绵绵,晚上不见月亮,戒指里那颗小陨星毫无反应。
在这些平凡又普通的日子里,词小画感觉安稳又舒心。
晚上,爷爷说想吃火锅,词小画没煮火锅,在厨房忙碌了几个清淡的小菜。
“医生说,吃得清淡才养生。”词小画把盛好的饭递给爷爷。
爷爷满不在乎地说:“他们懂什么,人这一生为的就是吃喝二字,不能吃又不能喝的,过得跟苦行僧一样还有什么意思?”
词小画委屈巴巴地看着爷爷,“那我做的这些……您都不爱吃吗?”
“那倒不是!”爷爷赶紧改口,“火锅虽然好吃,但怎么也比不上我孙女儿亲手做的好吃。”
老头很乖地吃饭,不再提火锅的事,只是在即将放碗时,贪心地往碗里加了一筷子辣酱。
放碗后,老头子不像往常那样撂筷子跑路。
老头子最怕洗碗,每每都是能跑则跑,强行被词小画抓回来洗碗也是各种耍赖。
这会儿,老头子居然稳稳地坐在凳子上,没有要逃的意思。
“小画……”老头子支支吾吾地,不像平时那么利落爽快。
“生了一场病,爷爷突然就怕了,怕失去你。”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孙女,但在我心里,你比亲生女还亲。”
那天老头说了很多,想让词小画明白,他并没有把她当成已故孙女的替代品。
“对我来说,你就是你,独一无二。”
老头的眼角湿润起来。
词小画不明白老头为什么突然说这个,难道是生了一场病,受了刺激?
“小画,你这段时间总是跟阳台上那盆草说话,爷爷挺担心的。以后你要是想跟人说话,就来找爷爷。”
老头子摸出一副助听器,“爷爷年纪大了,耳朵背,但我今天买了一副助听器,听说戴上它,就能把你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词小画终于听明白了,原来爷爷是在担心她的心情,以为她是精神受了极大的压力,所以才会对一株植物念念叨叨。她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来解释自己没事,爷爷仍不放心,一个劲儿地提醒词小画有心事就找他说。
“爷爷,要不您一边洗碗一边说?”词小画拿老头子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
老头子一听说要洗碗,连忙摆手,“我还有点事,就先忙去了。小画,记得爷爷说的啊,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跟爷爷说,千万别憋在心里。”
老头子一溜烟走了,腿脚麻利。
剧本大赛颁奖典礼在当月的23号,词小画给忘了,一大早就背着书包去学校了。在即将进入校门时,还遇上了顾小帅,那小子新买了辆自行车,迎风而去,像个小少年的样子。
上午十点,第三节课,是体育课。
词小画最喜欢上的就是体育课,可以划水一整节课。
刚上课,体育老师一吹哨,发布跑操场五圈的任务,词小画就抱着肚子举手请假。
词小画的身后,无数女生也都动作整齐地抱着肚子举手。
目的——请假。
理由——大姨妈来了。
遇上大姨妈这种真假难辨的克星,体育老师又能怎么办?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得得得,请假的全到一边站着,等他们跑完再集合。”
词小画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电话接通后,才得知是剧本比赛的赛方打过来的,说是让编剧知言参加颁奖典礼。
还上着学呢?怎么去颁奖典礼?
体育老师眼尖,看到词小画举着个手机打电话,马上惩罚她跑操场5圈。
“老师,我肚子疼。”词小画搬出这个万能的请假理由。
学生们一说肚子疼,体育老师就头疼。这些孩子,还真是没招了?
“那行,我让你们物理老师给你发张卷子,让你做完。”体育老师跟物理老师是夫妻,平时,物理老师要霸占体育老师的课,就会说物理老师生病了。而体育老师对付节节体育课都来大姨妈的学生,最有用的办法就是让物理老师给她们发放卷子。
配合默契,堪称模范夫妻。
词小画偏科,偏的正是物理。她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门学科,把生活中最简单的事用最深奥的话最复杂的原理来解释一通。
太难了!
词小画正叫苦时,看到一个小孩闯入了眼帘,正是顾小帅。
顾小帅跑到词小画跟前,急问:“你是词小画吗?”
废话!这孩子想干啥?
“你弟弟顾小帅生病了,他不肯去医院,非要见你。”
这——是哪出戏?
不等词小画反应,体育老师就催促词小画:“快去快去,别出什么事。”
听到老师说这句,词小画一下子就懂了,连连谢谢老师,拔腿就跑了。
跑出学校,词小画问顾小帅:“怎么没上学?小小年纪就学会逃课,也太不应该了。”
顾小帅说:“我们今天放假,我去你家里找你,没找着,就来学校了。”
词小画一个栗子敲在顾小帅的额头,“臭小子,下回不许这么套路人了。”
顾小帅撅噘嘴,“怕你被老师罚嘛。”
头顶一声轰隆巨雷响起,词小画眉头紧锁,“好不容易盼来晴天,半天都不到,又要打雷下雨了。”
豆大的雨滴落下,词小画赶紧拉着顾小帅在公交站牌旁躲雨。
“遭了。”词小画想起一件事,家里那株繁星不能被暴雨淋,否则会枯萎。
繁星枯萎,就意味着顾知言会出大事!
无奈之下,词小画把家里要是给了顾小帅,又把他塞进了公交车,让他帮忙把繁星从阳台挪到家里。
当词小画淋着雨赶到颁奖现场时,正好听见主持人的声音:“刚才是给我们这次比赛的银奖得主颁奖,接下来,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揭晓我们的金奖得主!”
“金奖得主是《逆光而来的他》,编剧,知言。”
词小画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主持人把获奖词念完,才回过神来——她真拿到了金奖!
奖金10万!
“有请编剧知言上台领奖。”
“有请我们的资深编剧罗科先生上台来颁奖。”
给金奖颁奖的人,必然是德高望重的人,但词小画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罗科。
还真是冤家路窄。
罗科微眯着眼,眼底有狡黠的光掠过。
他的目光落在词小画身上,刚淋了雨的词小画看上去很狼狈,头发湿漉漉的,一身宽松的校服,只有一双眼睛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智慧光芒。
一众观众,看到上台的是个小女生,都惊讶不已。
台上,罗科从礼仪手里拿过奖杯,走到词小画跟前,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恭喜你,夺得桂冠,怎么样,想不想加入我的团队?”
词小画还是那句话:“罗先生,我不会给任何人做枪手。”
罗科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威胁的味道?
只见罗科转身,对着立式话筒说
突然,罗科转身,走到话筒前,一脸诧异地说:“我是真没想到,英雄出少年,12岁的孩子居然能写出这么好的作品。想想当年,我12岁的时候,还在为课堂上600字的作文发愁呢。这位叫知言的孩子,居然能写出20万字的言情剧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自惭形秽,还是该佩服。”
罗科的话乍一听没什么杀气,实际上却暗藏玄机,为的就是让大家怀疑她的剧本不是亲自写的。
“我听说,比赛之前,赛方就接到一个12岁小女孩投稿,不过被赛方以年龄太小,作品达不到比赛标准给拒绝了。刚才,我才从助理那儿得知,这位12岁的小女孩正是词小画。她之所以能站到我们的面前,是因为她非常聪明地拉着家里年迈的爷爷,代替他报名参赛。要不是想到这个办法,她今天可就没办法站到这儿了。”
转眼就把人给卖了,这个罗科先生,满肚子的小人算计啊。
马上就有人质疑了:“这么说来,她不符合参赛要求?那这个金奖得想好了再颁出去啊。”
词小画说道:“如果参赛要求那儿明确规定了年龄限制,我绝不可能投稿。”
台下,罗科的托儿又开始质疑了:“就算符合参赛要求,作品也未必是你写的。小孩子还是务实一点,拿别人的作品来参赛,说轻点是虚荣心作祟,往严重里说是剽窃和冒名顶替,要被依法追究责任的。”
词小画不是十二岁的孩子,当然不会被他吓唬到,不卑不亢地回答:“作品每个字都是我自己所写,报名那天,我之所以会带着爷爷来,也是为了能顺利拿到报名表。”
罗科的托儿一口咬定12岁的孩子不可能写出这么好的剧本,要求暂时搁置金奖的颁发和奖金的发放,严肃调查这件事。
词小画道:“你自己做不到的事,就觉得别人也做不到。你说,严肃调查此事,怎么调查?无非是想考察我究竟能不能写出这么好的剧本。我倒不介意你们出个题目,我现场写两幕,以自证!”
大家都没有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面对如此局面居然能这么淡定,还主动提出让大家出题现场考验。
一众评委商量了一阵后,给出了意见。
奖项已经评出,本不该再设置比赛,但今日情况特殊,所以增加一场考验。如果词小画写不出令人惊艳的剧本,但只要作品成熟不拙劣,照常发放奖项和奖金。如果剧本惊艳四座,主办方另外奉上一份礼物,以作歉意。
词小画接受了。
评委老师给出的题目是,以一把刀为开头,写出三幕剧本,要求情节跌宕,有头有尾。
词小画还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写过剧本,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手指放到键盘上就开始写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寒气,这孩子,都不花时间琢磨的吗?才华是自来水吗?说来就来?
一个小时后,词小画在校对了一遍错别字后,提交了剧本。
其实,早在开局十分钟,大家就已经知道真相了——剧本确实是她自己写的!
但是——他们还是想知道完整的三幕故事,究竟会有怎样的精彩。
词小画写的是古代悬疑题材,三幕之内起承转合,完美对接,有伏笔有高潮,故事跌宕,人物饱满,案情于短短一千字内铺展开来,又完美收尾,引人遐想。
看完这三幕剧本,众人只觉“绝妙”。
主持人代表主办方表达歉意,词小画并没有计较,她知道,换作任何人都会有所质疑。
当词小画从台上走下,响起手机短信提示音,低头一看,奖金已到账,税后八万。
收到钱,心情大好,打算回家接顾小帅,去外面的馆子好好吃一顿。
刚坐上出租车,词小画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句:“何总,我明白。”
词小画循着声音看去,看到了酒店大堂内正在接电话的罗科。
出租车司机扭过头来问,“去哪儿?”
词小画抬手打断了他,让他不要急着走。
罗科压着声音对着手机说:“您的意思是说,这位叫词小画的学生,是您之前一直在找的人?可她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啊。”
电话里,何路明不耐烦地说道:“我最后再说一次,这个词小画不能碰,想办法让她乖乖做个好学生。”
词小画不禁哑然,她和这个何路明还真是有缘分。
词小画拿出一张十块递给出租车司机,然后下车,走到了罗科的跟前,“罗先生不是想跟我谈谈吗?旁边就有个咖啡厅,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