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东溱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他们正处在一个八角亭里,而她面前摆上了小火炉和各种食材。
她仔细看了一眼,堆在地上的食材可谓是应有尽有。
八角亭的前面是湖,后面是山。四周点上了灯,昏暗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出几分味道来。许是顾着风寒,亭子的四周还贴心地围上了屏风,只留一个小口进出。
顺着昏暗的灯光,岑东溱打量了一眼屏风,见那上面用金丝绣着双鱼戏花图,看着精致无比。
定是出自有名的绣娘之手。
岑东溱的心情不由得有些微妙,望了黑衣人一眼,暗道他准备倒是十分充足。
看出岑东溱的疑惑,黑衣人也没解释,只唇角微微勾了勾。
他总不能说他是蓄谋已久吧?
“想吃什么?”他十分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岑东溱好歹也是重生过一世的人了,对于夜间单独与陌生男子同处一地并无太大的感觉。她抿着唇角在食材中寻觅了一番,视线停在了那只猪大腿上,弯唇道:“想吃烤肉。”
以前她跟呆呆在外游历的时候就曾见过夜间有人围坐在篝火前,烤着香喷喷的猪大腿。那时她虽嗅觉不灵敏,却仍记得那样的画面。
温馨肆意。
黑衣人愣了愣,挑眉,“你会烤?”
“不会。”岑东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不会?”
某个把人掳来吃宵夜的男人哑口无言:“……”
这话挺正常的,怎么他听着就那么的不是滋味呢。
于是乎,某人用行动代替了回答,大手一伸,三两下就架好了烤架生上了火,将猪大腿架在了烤架上,手法十分娴熟。
趁着烤肉的工夫,他又去调了一碟调料,摆在岑东溱面前。
柴火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火光将两人的脸照得发亮。
岑东溱突然开口,“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某人心里一咯噔,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吗?”
“嗯。”岑东溱应了一声,却不再多言,伸出手去挑了挑柴火,让柴火烧得更旺些。
被勾起兴趣的某人:“……”
这话说到一半又不说的样子怎么就这么讨打呢?
“你连我的脸都没看见,怎么就知道我像你认识的人了?”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压得低低的。
岑东溱突然抬头,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眸看了半晌,忽而扬唇笑了,笑得张扬,宛若烈火红花突然盛开,光彩夺目。
她很少这样笑,笑起来像是换了一张脸,让对面的人看得心神一怔。
空气中渐渐飘散开烤肉的香味,令人闻之食指大动。
岑东溱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望着火光,眸中映出火光的倒影。对面的人也没再问,只伸手翻了翻烤肉,让它换了一边继续炙烤着。
直到空气中微微有些焦香味的时候,黑衣人才将烤肉从架上取下来,也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把锋利的匕首,三两下把烤肉分成了若干的小份,装在碟子里,递到岑东溱面前。
岑东溱也没客气,接过之后直接用手拈了一块塞进嘴里。
有点焦香,但不油腻,肉香与焦香融合在一起,出奇地好吃。
见这食物的提供者坐在对面望着她吃,岑东溱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默默转过头去,“你吃吧,我不看你。”
黑衣人迟疑了片刻,并未揭下面巾,只道:“我不饿。”
岑东溱又转了回来,安安静静地吃着碟中的烤肉,直吃得肚子圆滚滚,才收了手。
“好了,谢谢你今夜的招待,作为回报,你今夜闯岑府的事情我不会声张出去。”
岑东溱右手伸向衣袖,想掏出帕子擦擦嘴角,却摸到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还穿着夜行衣,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随机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并未说话。
某人似乎忘记了她自己也是夜闯的人呢。
岑东溱轻咳一声,眸光微转,见到不远处的湖,想着待会儿离开的时候再顺手去洗洗手。
“夜深了,我就先走了。”可不是夜深了,都快天亮了。
岑东溱瞄了一眼残局,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起身就往出了亭子,往外面走去,全然不顾主人的反应。
身后之人饶有兴味地望着她的背影,淡定地给拿过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洗去了手上的烧烤味。
没过多久,岑东溱又折回了,轻轻咳了一声走进亭子里,“这么晚了,阁下不回去睡觉吗?”
哟,现在倒是知道守礼了?刚刚不还是不待见他这个主人?
某人转头看了她一眼,“在下不困。”
岑东溱难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送我出去吧。”
黑衣人讶异地挑眉,“我刚瞧着岑大小姐似乎不愿回程的路被人打扰。”
岑东溱默了会儿,转身又出了亭子。
她现在有点后悔了,她就不该跟着他走。
这庄子修得跟迷宫似的,居然比皇宫里的路还奇怪。
岑东溱抿着唇往前走,有些生气。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嘴上说得好听,哦不,这一个嘴上也说得不好听。
她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突然惊觉自己居然因为那人不愿意送她就生气了。
她一向不是如此小心眼的人。
即便是上辈子瞎了眼喜欢上宋忱翼,她也从未对这种小事斤斤计较过。
想着,岑东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即便不愿意承认,却也无法否认。
那个男人对她来说,真的不一样了。
岑东溱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正在她惆怅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不就是没送你出来,至于这么生气?”
他跟在她身后,眼见她气鼓鼓地剁了好几次脚了。
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生气的样子呢,嗯……瞧了怪让人欢喜的。
岑东溱被吓了一跳,忙转身,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她心跳漏了半拍,差点惊呼出声。
这人怎么走路没有声音的?
似是瞧出她的疑惑,他十分好心地为她解惑,“我本来只是想悄悄送你回去的,没想到你这么生气,我只好出来了。”
岑东溱:“……”当她傻是吗?他要是真想送她,会由着她在这绕半天的路吗?分明就是想看她的笑话!
岑东溱又气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转身往前面走去。
夜色中,无人注意到她转身那一刹那瞬间染红的脸颊。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那人很快越过她,去前面带路去了。
等回到岑府,东边的天已经有些微亮了,岑东溱绕过侍卫回到抚琴阁,换下夜行衣,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中,有一张脸来来回回一直在她面前晃,时而提着一具骷髅,时而提着一只猪大腿。
等岑东溱醒来,已是黄昏了。
听见屋子里的动静,蔷薇连忙端着水推门进来,见岑东溱好端端地坐在床上,忙松了一口气。
“小姐昨晚可是没睡好?”可她明明瞧着小姐早早就睡下了呀。
岑东溱摇摇头,脑中变得清明了些,才起身去铜镜前,任由蔷薇帮她梳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酉时,快到戌时了。”
“梳简单些罢。”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一睡竟睡了一整天。
都是那人害的!
岑东溱不禁有些忿忿然,不过更多的还是懊恼。
自己昨天到底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跟着他走了呢?
“是。”
等岑东溱梳洗完,月季便端来了晚膳。
见着清清淡淡的晚膳,岑东溱竟有些怀念起昨晚的宵夜来了。
用过晚膳,岑东溱拿了话本子坐在软榻上安安静静地看了起来,等翻了半本话本子,还是没有困意。
一旁伺候着的月季瞅了她几眼,欲语还休。
“怎么了?”岑东溱懒懒地翻了一页话本子,“有话就说。”
月季站得近了些,瞅了一眼外头,才小声道:“奴婢今日去厨房的时候听说二小姐在庆王府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岑东溱随手合上话本子,侧眸淡淡地望向月季。
老实说她对岑东暖的事情已经不感兴趣了,岑东暖的结局显而易见,为夫君婆母不喜,又入了皇家,能有什么好下场?
“庆王最宠的一个侍妾死了,外面的人都说是二小……岑侧妃做的呢,庆王勃然大怒,据说放出猛兽把岑侧妃吓去了半条命。”
“林艺宴那边可知道了?”
月季点点头,“应该是知道了,听说依兰阁那边今天摔了好些东西呢。”
岑东溱觉得有些无趣,又重新翻开了话本子,思绪却飘远了。
如今李管事去世,母亲院子里也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或许她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只能从林艺宴那里下手了。
林艺宴与西域有联系……
莫非她的身世与西域有关?
可又如何解释杀害李管事他们的神秘力量?
岑东溱只觉得十分头疼,揉了揉眉心吩咐月季道:“去找些关于西域的书过来,别让人知晓了。”
月季忙应下,就想往外头走去。
“明天再去吧。”抚琴阁里藏书并不多,她记得是没有关于西域的书的。延国与西域少有往来,若要有关西域的书,少不了要去外面寻一番。
现下天色这么晚了,显然并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