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午时的时候,岑东溱跟着岑云松林艺宴一起坐上了前往庆王府的马车。
他们到庆王府的时候,时辰还尚早,但宾客已经来了大半,许多官员带着家眷携了厚礼前来贺喜。最得宠的庆王大婚,又是皇上亲自赐的婚,自然引起了朝中大臣们的重视。
岑东溱下马车的时候,殷桉也正从马车中出来。他今日难得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袍,长袍边缘勾勒着金线,衣袍上还有浅浅的白鹤印花,看上去矜贵又清冷,相比往日里,他整个人身上倒是多出了一股道不明的东西来。
殷桉正也往这边望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岑东溱率先移开视线,朝着殷桉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小姐……”
蔷薇朝着她伸出手,她伸手搭上去,顺着蔷薇的力道下了马车,快走几步跟在岑云松跟林艺宴的身后,进了庆王府。
一进庆王府,瞧见庆王府的布置,林艺宴的脸色就变了,维持了一路的笑容僵了僵,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走在前头的岑云松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虽是大婚之日,但庆王府不见一条红绸,甚至连个“囍”字都没有张贴,全府上下丝毫没有成婚的氛围。若不是偶尔有交好的同僚上前跟岑云松道贺,他都觉得今天只是来参加一场普通的宴会而已。
今日来的宾客大多都是官场上的人,眼见力强着呢,一进府瞧见这架势哪里还看不出局势,一些平日里就与岑云松不怎么对付的官员都纷纷往岑云松这边看,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神情。
庆王府这架势,可不就是明晃晃地打岑府的脸呢!
可人家是王爷,你还不能拿他怎么地,况且这岑府的二小姐本就是侧妃迎娶进门的,说得难听点,就是一个妾,人家即便这样,你也没处说理去。
庆王府的管家笑着带着岑家人往前厅去,“几位请先跟我入席。”
岑云松即便是心里再不满,也不敢明面上表示出来,只能僵着脸跟在管家身后往前厅走去,跟在身后的林艺宴衣袖下的手握得紧紧的,微微有些颤抖,是气的。
这庆王府实在是欺人太甚!
就算她暖儿只是个侧妃,但皇家的侧妃入门哪有这样不重视的?
可她却不能做什么,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在害暖儿。
一如皇门深似海,从此之后,暖儿也只能靠她自己了。
岑东溱跟在身后,神色淡淡,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在场的复杂气氛。
延国的婚宴是从中午举行到夜晚,一直到闹过洞房之后客人才会散去,当然皇家的洞房一般人可不敢闹。
进到前厅,高坐上却空着,一直等到午宴开始,宋忱翼才穿着大红色的喜服从外面进来,跟众人寒暄几句之后坐上了高位。在延国,娶妾是不用拜堂的,侧妃虽与一般的妾不同,但终究还是个妾。
婚宴进行到一半,宫里才来了人。
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带着人送来了一对玉如意和红烛,“皇上今日身体抱恙,不便出宫,便着奴才送来了贺礼,祝庆王殿下和岑侧妃如意安康。”
说着,他示意身后的人将贺礼呈上。
一对玉如意和火红烛呈现在众人面前,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各有各的心思。
宋忱翼谢了恩,将人送走,脸色越发地阴沉了起来。
今日大婚他本就存着刻意羞辱岑东暖的意思,若不是她,他也不会沦为京中笑柄,瞧瞧那些人都说些什么!说什么他被岑东暖非礼!这可真是把他的脸面放在地上摩擦!
可他故意羞辱是一回事,父皇不重视又是另一回事。
如今父皇身子抱恙,朝中大臣一直在谏言让他早立太子。若是他有心立自己为太子,又怎么会对他的婚事如此不重视?
宋忱翼捏了捏拳头,阴沉地望了一眼人群之中的宋忱楠。
本是一场婚宴,因着皇上和庆王的态度,前来贺喜的大臣们只当今日不是来参加婚宴的,在后面的席间丝毫不提及婚事半分,也没几个人前来与岑云松攀谈。
为官的就是这样,惯会审时度势,跟着风向走。
席间,岑家这边气压低得很,岑云松跟林艺宴两人的脸色都差得不行,一个是气的,一个是惊的。
岑云松垂着头独自一人饮着酒,掩住眼底的惊涛骇浪。皇上此番举动无疑是在敲打他,伴君如伴虎,此话果真不错,只是不知皇上的意思到底是倾向贤王还是只是想打击一下庆王的气焰,锤炼他的心性。
若是前者的话,他必须得与庆王撇清关系,若是后者的话……
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才平复下心中的惊愕。席间的其他大臣此时也如岑云松一般,在心中度量着皇上此番举动的意思。
一场婚宴,丝毫没有喜庆的氛围,倒是有几分沉重。
岑东溱实在有些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带着两个小丫鬟离席了。
她一走,场上另一人也跟着起了身。只是在场的人都心思各异,并无人注意到两个人的离去。
此时深秋已过,即将要入冬,延国虽地处南方,也十分寒冷。一出门就迎面吹上来一阵寒风,刮得岑东溱脸蛋生疼。
蔷薇忍不住道:“外面风太大了,小姐走走便回去吧。”
岑东溱应了一声,也没多言,径直朝着园子里走去。
蔷薇侧头与月季道:“你去马车上将小姐的披风拿过来。”这寒风吹得太过猛烈,可不能让小姐染上风寒。
月季应了,忙提着裙摆小跑着往园子外跑去。
庆王府也种了许多秋菊,此时寒风起,花瓣纷纷落下,空气中传来些许醉人的菊香。岑东溱忍不住蹲下身,伸手去拾掉落在地上的花瓣,寻思着改天可以让林嬷嬷做一做秋菊糕。
“嗷呜……”
她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猛兽的低吼声,那低吼声太大,空气都忍不住震了震。
岑东溱下意识地起身转过头,见一头高大的白虎猛地朝她扑了过来。蔷薇反应过来之后吓得脸色都发白了,但仍旧下意识地扑到了岑东溱前面护着她。
眼看那白虎张着大嘴就要咬上蔷薇了,岑东溱忙用力将蔷薇推开,右手翻飞,就要将药粉撒出去。
只是她低估了猛兽的速度,刚将蔷薇推出去,还没来得及撒出药粉,那白虎的血盆大嘴已然到了近前,近到她都能闻见它嘴中的腥臭味。
纵是为人两世,岑东溱也从未见过如此猛兽,眼见那猛兽的利齿就要咬上自己的脑袋,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心跳都忍不住停了半拍。
难道她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对了!呆呆!
她心神一动,正想呼唤呆呆,腰间突然揽上一只大手,紧接着她的身子腾空而起,寒风呼啸在她耳边,刮得她耳朵生疼,眼睁睁地望着那白虎离她越来越远,在她的视线中渐渐变小,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别动。”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清冷嗓音。
岑东溱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正身处半空中,她身子一动,身后人只好更加用力地抱住她,防止她从空中摔下去。
见着殷桉放大的脸,岑东溱脑中更加空白了,寒风呼啸着往她裙摆下钻,冷得她一哆嗦。
地上的白虎猛地仰头嘶吼一声,震得空气都动了动,耳边一阵波动,此时缓过神来,岑东溱一阵后怕,往地面上看了一眼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正处在十几米的高空之上,身子忍不住往前倾了倾,这一倾,嘴上却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那一瞬间,像是有电流漫过她的嘴唇一般,酥酥的,麻麻的,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两人都愣住了,呆愣愣地看着对方。
“啊……”一声尖叫声划破半空,才让两人从愣怔中回过神来。
是蔷薇的声音!
岑东溱白着脸往下看去,见那猛兽已然朝着蔷薇扑过去,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蔷薇撕碎。从半空中看去,蔷薇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被那白虎的身形遮住,一眼便能看出两人力量的悬殊。
“救救蔷薇……”岑东溱嘴唇发白,明明没怎么说话,却觉得喉咙中一阵嘶哑,像是要说不出话来,“救救蔷薇……”
殷桉眼神一冷,口中吹出了一声急促的哨声,不知从哪突然出来一个黑影,急急地掠向蔷薇,在那血盆大嘴落下来之前将蔷薇拎上了一棵树,然后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眼见蔷薇安全了,岑东溱才松了一口气,背上止不住地冒冷汗。
太凶险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们就要死在这畜生嘴下了。
猛兽的嘶吼终于引来了旁人,王府管家急急地带着人往这边赶来。
殷桉抱着岑东溱飞身掠向蔷薇藏身的大树上,将岑东溱稳稳地放了下来。这树很大,即便三个人落在上面也丝毫不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