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眉忍不住望了望紧闭着的门,正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她便闭了嘴。
主子的决定从不是他们能揣测的,况且这种事情,还是由主子亲自跟小姐说会更好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姐只怕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主子的感情吧……
阿眉低下头继续认真地为岑东溱处理着伤口。
见阿眉不语,岑东溱也低下头来沉默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先前觉得狰狞的伤口似乎变得不那么狰狞了。
身上的疼痛感也在一点一滴地消散,她浑身上下似乎多了些力气。
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岑东溱越发沉默了。
她还记得上次差点被神秘男子杀死的时候自己身上出现的那一股力量。
阿眉似乎也发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为岑东溱绑上了最后的绑带。
门外的说话声还在持续,但似乎远了些。
“那一截裙摆呢?”岑东溱望着阿眉熟练地将医药箱收拾好,出口问道。
阿眉将收拾好的医药箱放在桌上,想了想,道:“我去问问主子。”
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她也没必要再遮掩。
在她心里,她的主子就是殷桉,虽然她也同样尊敬岑东溱,但这是建立在主子的命令的基础上的。
阿眉推开门,正好对上殷桉望过来的眼神,“好了?”
“好了。”阿眉望了一眼站在陈如金身边满身污血的陈如阳,愣了愣,才道:“小姐问那截裙摆在哪……”
陈如阳闻言连忙上前将用手帕包好的裙摆递了过来。
他长得极清秀,此时清秀的脸上还有几道血痕,也不知是怎么弄来的,阿眉忍不住盯着他看了一眼,才接过他递来的裙摆。
将裙摆送出去,陈如阳松了一口气,又退回到陈如金身边。
为了这么一截裙摆,他头一次近距离接触那么大的猛兽,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偏偏那猛兽还一直咬着这裙摆不放,若不是后来来了兽医,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等好不容易拿到裙摆,他又被庆王吃人一般的眼神盯了好久,他几番挣扎,才不顾众人的眼光,匆匆揣着这裙摆离开。
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循规守礼,此番作为,只怕要被同僚们暗地置喙了。
陈如阳叹了一口气,不过倒并不后悔。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岑东溱想要这块裙摆,但他既然决定去做这件事,就不会在意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岑东溱是如金的朋友,便也是他的妹妹。
陈如金浑然不知自家哥哥在想什么,也浑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见门打开,一把推开挡在她身前的陈如阳,风风火火冲了进去
她跑到岑东溱面前,担忧地望着她,想伸手去碰,又怕碰到岑东溱的伤口,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看得岑东溱一阵好笑。
“我已经好多了。”岑东溱笑着伸出手去握住陈如金的手,她这话并不是安慰陈如金的,她身上的伤口确实是好多了,就连被猛兽抓得最厉害的背部都几乎没有什么痛觉了。
这神奇的变化让她心中既是庆幸又是恐慌。
看来她的重生并没有那么简单,重生的背后兴许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但她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现在最关键的并不是这个。
岑东溱垂首望着阿眉递过来的裙摆,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今日之事是冲着她来的!
陈如金一见着岑东溱被包扎的伤口,心中更难受了,小嘴一瘪,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握着岑东溱的手一脸内疚,“都怪我……要是我不出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岑东溱认识陈如金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么脆弱的陈如金,忍不住愣了愣,才出声安慰她,“不是你的错。”
是有人针对她,算计到了陈如金头上而已。
岑东溱想到这里,眼神又暗了暗。
算计她的人多半是岑东暖,就算不是她也一定与她有关。
但她除了手上这块裙摆之外并没有其他证据能证明幕后人的身份。
她现在身处庆王府,身边并没有可用的人,若是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揪出背后那人,显然有些不太可能。
岑东溱认真思索过后,努力忽视殷桉一直望着她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阿眉,“你去一趟官府,报个官。”
阿眉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殷桉的方向。
报官?玩这么大的吗?
她就是去报官也没人敢来啊,这可是庆王府……
见阿眉望向殷桉,岑东溱默了默,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起身就往外走去。
陈如金连忙上前扶住她,她眼睛还红红的,但此时也听出一些味道来了,见着自家哥哥还杵在一旁,哭红了的眼睛一亮,忙喊道:“哥哥你快去报官!”
陈如阳:“……”他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
这个尽坑哥的妹妹他不想要了!
刚进门的管家:“……”
管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好在陈如阳好心地顺手扶了他一把,他匆匆道谢,忙擦着额角的冷汗朝岑东溱快步走去,“岑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还没死。”岑东溱语气淡漠,脚下的步子丝毫未顿,径直朝门外走去。
今日的事情她决不能就这样放过去,可这里是庆王府,她一个小小的失势将军之女是闹不出什么风浪的。
上一次……是因为有殷桉,才能将事情闹得那么大。而这一次,她并不愿他再插手。
岑东溱也说不准自己是为了什么,似乎是在跟自己置气,又似乎是在跟他置气。
可她跟他置什么气呢?
他是殷御史,她是岑将军之女,他们俩之间丝毫没有关系。
除了那句“我们成婚”。
一想到这句话,岑东溱的呼吸便急促了几分,她的余光能感受到殷桉一直在注视着她,这眼神看得她越发慌乱,但面上丝毫不显。
管家闻言尴尬地笑了笑,“岑小姐您放心,我们庆王府一定会就今日之事给您一个交代的。”
兽医检测过之后,确实发现猛兽状态不正常,是被人为影响了才做出伤人的事情来的。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上次没有出现过猛兽伤人事件,这次的事情很容易就能揭过去。
但是上次已然出现过一次猛兽伤人事件了,这次的事情恐怕不好解决。
况且这位陈小姐张口就是要报官,若是真的报了官,庆王府只怕要成为继丞相府之后第二个成为京城中饭后茶余笑料的府邸了。
管家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第多少次产生了想要告老回乡的念头。
管家不好当,王府的管家更不好当啊!
见岑东溱并未回他,而是径直往外走,像是真要去报官似的,管家急了,连忙一阵小跑,跑到已经走远的岑东溱身边,又挤出一个笑来。
“今日的事情是有人故意为之,才害得岑小姐与陈小姐受惊,此时我们王府一定会给您二位一个交代的。若是报官的话,于二位名声也不好……”
延国虽崇尚律法,普通人家皆有法律意识,但对于贵族大家来说,报官就是将自家的丑事明晃晃地公之于众。
两位尚未出阁就惹了官司的女子,在贵族大家之中是不受欢迎的。
岑东溱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给我一个交代?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管家就能做主吗?”
管家闻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堪。
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于情于理他们家王爷和侧妃都应该亲自来看看受害人的,但……
岑东溱见他这样的脸色,笑了笑不再说话。
另一头,阿眉在得了自家主子的示意之后,飞快地出了府,直奔官府去了。
岑东溱望着阿眉的背影,缓缓停下了脚步。
管家见状只好匆匆跟岑东溱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匆匆去了前院,通知宋忱翼去了。
另一边,岑东暖还在宴席上招待着女眷。陈如金冲进宴席喊人的时候,整个宴席都哗然了,随后宋忱翼带着人匆匆离去,一些身强力壮的男宾也纷纷跟去,留下女眷们在宴席之中惶恐。
岑东暖此时正以女主人的身份与女眷们谈笑,安抚着她们的恐慌情绪。
江知妍仍旧是坐在角落里,独自一人饮着茶,低垂着脸,目光定定地望着殷桉先前坐过的地方,面上有几分难以让人发现的苦涩。
她认识他这么久,头一次看见他因为一个消息而惊慌失措。
几乎是陈如金话音刚落,下一秒他就冲了出去。
他就那么在意岑东溱吗?可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岑东溱那样的女人……他为什么要在意?为什么他连岑东溱都能看上,就是不能多看自己一眼呢?
“官府来人了!”外面突然惊惊慌慌地跑进来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冲到岑东暖身边。
宴席之中本就安静,即便她声音并不大,但在场的人还是都听见了。
江知妍正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茶水从杯中倾泻出来,倒了她一身的滚烫茶水。
她顾不得肌肤上被热水灼烧的感觉,连忙看向岑东暖那边。
岑东暖正阴沉着一张脸跟丫鬟低声交谈着,没多久,那丫鬟又匆匆走了。岑东暖转过头来,正好对上她的眼神。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慌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