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由远及近,哭声的主人被带了进来。
入目是一张熟悉的脸。
岑东溱忍不住皱了皱眉。
眼前这女子是岑东暖的陪嫁丫鬟之一,当日岑东暖出嫁,她见过一面。
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闹上来?
岑东溱不动声色地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大人,这丫鬟说她有话要说。”带她上来的官差朝着晏彻青拱了拱手。
岑东溱微微侧眸,注意到门外之人微微皱了皱眉,她连忙朝着身旁立着的阿眉招了招手。
阿眉低下头来,将耳朵附到她嘴边。
“你注意着门外那个丞相府的管家,不要让他有机会伤害这丫鬟。”
阿眉有些愣怔,点点头,脚下的步子轻轻往前跨了跨,余光警惕地注意着门外。
“大人……奴婢是岑侧妃的陪嫁丫鬟海棠。”海棠朝着晏彻青重重地磕了个头,神色似乎有些惊惶,“奴婢……奴婢有事要告诉大人。”
晏彻青本已起身,闻言又坐了下去,“你说。”
“我家主子被人蒙蔽才做出今日的事情来……”海棠面色苍白,双眼里闪过一丝惧意,也不知是在畏惧什么。
“奴婢当日亲眼所见!是江……”
岑东溱自从她进来就一直注意着门外那人的举动,海棠的话才刚刚起了个头,她便眼尖地见门外那人将手从衣袖中伸了出来。
她不由得有些紧张,回头看了阿眉一眼。
阿眉也在注意着门外之人的动作,见有寒光从那人衣袖中闪出,她忙从袖中射出一枚暗器。
“乓……”暗器飞出去,在空中击中了什么,惯力连带着击中的那枚物件一同钉在了远处的窗户上。
阿眉掷出去的是一枚极小的暗器,两枚物件相撞,也只是发出了极小的声音,花厅中并无人注意到。
门外那人猛地往这边看了一眼,跟岑东溱对视一眼之后连忙低下了头。
那边,海棠已然将整句话说出了口,“是江小姐给了我家主子一包药!”
“这事是江小姐在背后唆使的我家主子。”海棠说完这句话,仿佛如释重负一般,身子里那股气呼了出去,整个人好似突然没了力气一般。
岑东溱看着有些奇怪,但并未深思。
左右海棠的指证是对她有利的。
江知妍闻言猛地从座位上起身,脸色猛地变得苍白,眼角的泪说掉就掉,“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冤枉我?”
“我与岑小姐一向无交恶,怎么可能会害她……”江知妍一边说着一边摇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陈如金突然开口,“你跟溱溱没有交恶?这京城中谁不知道你一向跟着林画怡一起暗戳戳欺负溱溱?”
江知妍噎了一下,泪眼朦胧地看向岑东溱,眼睛红红的,看着煞是惹人心疼。
晏彻青并未理会江知妍,目光直直地盯着海棠,“你说你家主子唆使人给岑小姐下的药事江知妍给的,可有证据?”
海棠身子颤抖了一下,望了一眼从岑东暖进来之后就一直呆立在原地的睡莲,“我眼瞧着主子回了府之后就把从江小姐那里拿来的药给了睡莲。”
“但给睡莲之前,她留了一部分药,说是兴许下回还能用到。后来她把那药放进匣子里了,这事睡莲也看到了,她可以作证。”
晏彻青转头看向沉默的睡莲。
“她说的可是真话?”
睡莲双眼已然失去了焦距,听见晏彻青的问话,垂头看了海棠一眼,点点头。
她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立在花厅中,十分的突兀。
岑东溱看得感慨,但并未开口。
跟了岑东暖这样的主子,迟早会被她给害死。
也不知道岑东暖到底对睡莲做了什么,才让一个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主动开口指认她。
“那匣子呢?”
海棠闻言连忙道:“奴婢可以带大人去拿。”
晏彻青自然不可能亲自跟着她去拿,侧眸看了一眼手下,手下立马带着海棠去了泫水阁。,岑东暖的住处。
不一会儿,果真带着一个匣子回来了。
晏彻青让先前查验岑东溱残留的裙摆的大夫过来检查了一番,确认两种药物是同样的。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晏彻青沉沉地看向江知妍,江知妍此番眼角虽然还带着泪,但是神情倒是镇定了许多。
她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开口道:“大人办案不能只听一人之言,这小丫鬟我从未见过,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污蔑我,但岑侧妃手上的药物又如何能确认是我给的?”
“倘若她只是信口胡说呢?”
晏彻青面无表情表情地看着她,“那你又如何解释你的贴身丫鬟在看到现场遗留下来的作案工具之后心虚自杀的事情呢?”
江知妍擦着眼角泪水的手顿了顿,抬头望向晏彻青,“我并不知这事是否是她做的……但她并没有认不是吗?”
“况且就算这事是她做的,又与我何干?总不能我的贴身丫鬟做了坏事就一定是我指使的吧?”
岑东溱在一旁听得蹙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会狡辩的人。
不过她说得没错,现在并没有证据能证明她贴身丫鬟所做的事情是她指使的,也没有办法证明岑东暖手上拿的药就是江知妍给的。
这事似乎陷入了死胡同。
岑东溱蹙眉,余光往门外瞥了一眼,面上显出几分烦恼来。
她要冒险在众人面前对江知妍用药吗?
今日她已经对两人用过药了,若是被人发现……
岑东溱无意识地咬了咬唇,正思索着对策,蔷薇突然再次开口,“那日是腊月二十八,江小姐与我家主子在城南的听雨轩见的面。”
“那家的小二是新来的,倒茶的时候不小心将滚烫的茶水倒在了江小姐的手臂上,当时我们都吓了一跳,江小姐的丫鬟还出声训斥了那个小二。因为烫伤有些严重,江小姐将东西给了我家主子之后就匆匆回了府。”
“江小姐的手臂上现在应该还有那日被烫伤留下的疤痕吧?”蔷薇目光落在江知妍的右臂上,脸色虽苍白,但说的话却十分有条理。
江知妍面色僵了一下,微不可闻地侧头与门外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岑东溱将这一切瞧在眼里,在心中冷笑一番,突然就不急了。
“王管家,麻烦找个靠谱的丫鬟替江小姐检查一下手臂。”晏彻青看向立在宋忱翼身边的管家。
管家抽了抽嘴角,点点头,“是。”
他不姓王好吗?他姓马!不知道这位晏大人是从哪里看出来他姓王了?
马管家虽然心里吐槽着,但还是十分尽职地找了个可靠的丫鬟,让她带江知妍下去检查手臂了。
没多久,丫鬟随着江知妍上来,朝晏彻青禀告道:“大人,奴婢瞧着江小姐手臂上确实有一道被烫伤的疤痕,看着是近来所伤的。”
江知妍望了一眼坐在一旁老神在在的岑东溱,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丝愤恨。
“小女确实前几日在茶楼被茶水烫伤,但前几日我去茶楼只是与岑侧妃叙旧,从未给过她什么药物。”
“那你又如何解释你贴身丫鬟用的药跟岑东暖手上的药是一样的呢?”晏彻青突然道。
许是晏彻青发问得突然,江知妍愣了愣,才道:“小女不知。”
“既然如此的话,还请江小姐随本官去官府走一趟吧。”
江知妍一听说要去官府,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也顾不得掩饰了,在众人的眼神下回头望了一眼门外的丞相府管家。
所有人都顺着她的视线望向门外的丞相府管家。
岑东溱唇角勾了勾,也随着众人的视线淡淡地望向门外的管家。
江知妍也不过如此,一听说要去官府就自乱了阵脚。
不过对于她这位京城第一才女来说,若是被带去官府确实是一件十分丢人的事情。
说不定她前脚刚进官府,后脚就传得满京城都知道了。
“如今人证物证都在,江小姐的嫌疑最大,江小姐还是随本官去一趟官府吧。”晏彻青挥了挥手,立马有官差上前。
“江小姐,得罪了。”
江知妍面上一阵慌乱,猛地退后几步,不知怎么的,竟退到了岑东溱身边来。
岑东溱眯了眯眼,手已经快过脑子,将玉珠串里仅存的一点能让人口不择言将自己心中恐惧的事物说出来的药粉撒了出去。
可能是老天都在帮他,她正愁这事没有直接的证据要没完没了周旋下去,江知妍就自己送上了门来。
江知妍此时正处在惊慌之中。
她退得猛,脚下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
她不要去官府!不行!她不能去官府!若是她去了官府,她的名声就没了……别说那人不会再看她一眼,就是其他有脸面的贵族大家都不会再看她一眼了。
若是她去了,她这辈子就毁了。
“我不去……我不能去……”江知妍摇晃着脑袋,发髻变得凌乱,看起来好不柔弱。
“我若是去了殷桉就会不喜欢我了……”
岑东溱呼吸一滞,若无其事地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但心中就像被塞了一块石头似的,堵得慌。
什么叫殷桉就不会喜欢她了?殷桉曾经喜欢过她吗?
“我也不想这样做的……但我太讨厌岑东溱了!我讨厌她!父……”
“小姐!”门外的相府管家冲了进来,直奔江知妍身边,握着她的肩膀,面色十分焦急的样子,“小姐你怎么了?”
没等江知妍说话,他连忙转向晏彻青,“晏大人,我家小姐旧病复发了,又开始说胡话了,还请大人行个方便,让小的带小姐回去请个大夫。”
“旧病复发?说胡说?”晏彻青高深莫测地望着他,“本官瞧着可不像,江小姐这是说了大实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