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忱翼又闷又热,心里还慌得不行,闻言心头一跳,推开木柜走了出来。
他一出来,宋敛敞就猛地冷哼一声,看着他的眼神冰冷无情。
宋忱翼回过神来,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他“噗通”一声跪下,“父皇饶命啊……”
“饶命?”宋敛敞冷笑,“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
“儿臣不应该因色起义,强迫儿臣的贴身侍女……”
宋敛敞眯了眯眼,直直地望着他。
“儿臣见身边新来的侍女长得貌美,一时起了色心,趁路上无人,便想强迫侍女与儿臣云雨,未想侍女激烈反抗,跑走了……”
“然后呢?”宋敛敞冷笑一声。
“然后……”宋忱翼咬了咬牙,脸上适时地闪过一丝害怕,“儿臣本想追出去,但听见外面有动静传来,为了不被人撞见,只好躲进屋里的柜子里,未想……”
他看了一眼床上,“未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呵。”
“所以你的意思是天念郡主身亡与你没有关系是吗?”
宋忱翼连连摇头,“父皇,儿臣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我怎么可能会无故在宫中对天念郡主下手呢?”
“那在宫外就可以下手了?”
“父皇您真的误会我了!”宋忱翼脸上流露出几分委屈,“儿臣知道舅舅家的事情让您寒了心,但儿臣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那你说说你躲进木柜里之后外面发生了什么?”宋敛敞望着宋忱翼的眼神冰冷不见底,只是宋忱翼低着头,并未发现。
“儿臣躲进木柜之后,听见有重物撞击的声音,紧接着又听见裂帛的声音,随后没多久就没了动静,再后来便来了许多人……”
“是吗?”宋敛敞冷冷地望着他,侧头看了雷秦天一样,“去把他的贴身侍女叫进来。”
雷秦天应了一声,去了屋外。
没多久,焦禾就被人带了过来。
焦禾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十分害怕,一到宋敛敞面前就连忙跪了下去,颤抖着声音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抬头。”宋敛敞的声音十分冰冷。
焦禾咬了咬唇,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余光瞥见宋忱翼正盯着她,身子忍不住颤了颤。
“庆王今日可曾试图侵犯于你?”
焦禾闻言身子更颤了,连忙低下头,嗫嚅着没敢出声。
宋忱翼的表情有些僵硬,望向焦禾的眼神也忍不住变得犀利起来。
他先前还觉得这个女人长得合他心意,做事又干净,收在身边很不错,没想到她居然连个白福都处理不好。
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
感受到宋忱翼的眼神,焦禾忍不住撇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宋忱翼连忙隐晦地朝她使眼色,焦禾接收到眼神之后咬了咬唇,点点头,眉眼间露出一丝娇羞。
宋敛敞皱眉,眯着眼睛看着她,“真的?”
“真的。”焦禾轻轻点头,郑重地在地上磕了个头,“还请皇上不要责怪王爷,奴婢也是心甘的。奴婢从跟着王爷进了王府那一刻,就已经是王爷的人了。只是今日在宫里……”
宋敛敞挥挥手,打断她的话,“朕没什么兴趣听你们的闺房乐趣,滚吧。”
宋忱翼眼底闪过一丝晦暗,“那儿臣先行告退了。”
宋敛敞没搭话,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人走后之后,他复杂地看了一眼宋忱翼先前藏身的木柜,抬脚往外走,“这事到此为止吧,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雷秦天跟在身后应了一声,“是。”
……
岑东溱的死讯传到殷桉耳中的时候,他才刚下了贤王府的马车。
安临垂首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刚得的消息告诉了殷桉。
殷桉身子一震,狠狠地皱了皱眉,猛地盯住安临,“你说什么?”
宋忱楠送殷桉回来,此时还未离去。
两人刚刚在马车上商议了一些正事,突然听见这个消息,他也没回过神来,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安临硬着头皮重复道:“天念郡主刚刚去了,宫里已经在准备丧事了。”
“去了?”殷桉喃喃重复了一遍。
安临不忍地撇开头,他刚刚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去核实了,这回的消息是真的。
天念郡主确实去了,就在宴席散去没多久之后。
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跟主子一样不愿相信,但却又不得不相信。
不过他心里仍怀了那么一点希望:或许是皇上又想整什么幺蛾子,这一次瞒过了所有人,想让天念郡主这个身份消失呢。
但他心里也清楚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若是皇上想要让天念郡主这个身份消失,又何必给她这个身份呢?
“我不信。”殷桉深吸一口气,狠狠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满是红血丝,乍一看,有些瘆人。
安临嘴唇翕合了一下,小声道:“也兴许是假消息……”
殷桉猛地看向他,他住了嘴。
宋忱楠从马车上下来,轻轻地拍了拍殷桉的肩膀,眼神十分复杂。
“礼部的动作一向快,过段时间应该就能收到消息了……”
至于收到什么消息,众人心知肚明。
自然是殉葬的消息。
一国郡主的丧事,是断然不会从简的。
殷桉高大的身形猛地趔趄一下,安临连忙伸手去扶,却扶了个空。
他再看去时,就只见着了殷桉即将消失的背影。
安临叹了一口气,心情也十分低落。
一次是假死,两次是假死,这第三次……是真死了。
他有些不敢想,天念郡主真的没了之后,主子会变成什么样。
若是变成从前那般不近人情也就罢了,怕只怕他会变得了无生趣。
见殷桉离开,宋忱楠也不再久待,上了马车,马车稳稳地朝着往贤王府驶去。
皇宫。
蒹葭宫,是岑东溱先前居住的地方,也是如今她遗体暂时停放的地方。
宋敛淌过来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离去。
得知郡主去世的消息,祁国使臣周星辰派人过来表示了哀悼之意。
殷桉过来的时候,祁国的人还未离去。
蒹葭宫到处挂上了白绫,宫门前高高挂着两个大大的白色灯笼,再往里面,是漫天的白色。
殷桉站在宫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众人,整个人如同坠进结冰的深潭,从头冷到脚,连胸腔里那一块也是冰冷的。
不,这是假的。
她怎么可能死了?
明明她已经跟他和好了,他们还说过等这些事情结束之后就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过没人打扰的隐居生活。
是她在骗他吧?
宫门之内隐隐传出来哀切的恸哭声,一声又一声的,十分霸道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真想大吼一声,让他们不要再哭了。
她没死,你们哭什么哭?
殷桉艰难地踏着步子,一步一步踏上宫门前的阶梯,进了白色的世界。
有人认出他来,低头朝他行礼,“奴婢见过殷大人。”
殷桉恍若未闻,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一步一步往里面走。
先前那喊住他的人愣了愣,为难地上前拦住他,“殷大人,灵堂尚未布置好,您……”
殷桉看她一眼,眼底满是刺眼的绝望。
只一眼,硬生生让那小宫女当场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殷御史刚刚的眼神,就像是失去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一般,眼底的绝望看一眼都让人觉得窒息。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再上前阻挠,只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宫里的领事。
灵堂前,几个大宫女正扶着棺材一边啜泣着一边布置着。
殷桉在门口停下,眼里就只剩下了那具戴满了白花的棺材。
有那么一刹那,他的大脑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等他脑中重新有颜色的时候,他听见耳边满是惊呼声。
而眼前,是她毫无人色的脸。
他忍不住颤抖着伸出右手,去抚摸她的脸庞。
入手,是一片冰凉。
“殷大人……”锦文颤抖着扑上来拦在岑东溱棺木之前,声音里带着哭腔,“殷大人就让郡主好好地走吧……”
殷桉抬头,眼底闪过一丝嗜血,“她没死。”
锦文呆了一下,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连忙朝殷桉身后的几个宫女使了一个眼色,那几人匆匆出了灵堂,去喊人去了。
见锦文没有说话,殷桉执拗地重复道:“她没死。”
他第一次夜探她的抚琴阁时,她就像现在一样,毫无人的气息,就像一个死人一样,但其实她是活着的。
现在也一样。
她没死,她只是睡着了。
“她只是睡着了。”殷桉俯身要去抱岑东溱,“你们不要把她放在这么冷的地方睡,她会得风寒的。”
锦文惊恐地望着他,也不敢伸手去跟他抢夺岑东溱的遗体,只能寄希望于外面的人。
好在她的希望没让她等太久,殷桉刚将岑东溱从棺木里抱出来,雷秦天就大跨步进了灵堂。
“殷大人,还请自重。”雷秦天面无表情地看着殷桉抱着岑东溱的尸体转身,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郡主已经去了,殷大人请让郡主好好地离去。”
“她没死。”殷桉一脸平静,眼底还闪动着奇异的温柔。
雷秦天皱眉,“御医已经来看过了。”
殷桉的手抖了抖,仍执着道:“她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