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这时候已经镇定下来了,见岑东溱盯着她的手腕看,心里不由得一咯噔,手下意识地缩了缩。
岑东溱笑了笑,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用沾湿的帕子擦了擦脸,起身坐到了梳妆桌前,拿了檀香木梳轻轻梳着头发。
她的一言不发反倒让蔷薇心生忐忑,蔷薇忙上前一步,拿过岑东溱手里的木梳,“小姐,奴婢来为您梳头吧。”
“我今日倒是觉得精神了很多。”岑东溱看着铜镜里这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冲动想将这张面具撕下来。
这些日子总是昏睡着,太久没有见到过这张面具脸了,总有种错乱感。
好像躯体跟灵魂分割开了似的。
岑东溱笑笑,“突然想吃你上次做的荷香糕了。”
蔷薇的动作一顿,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叹了口气,似乎十分苦恼,“小姐你睡了这么久,我有好些新的手艺都没来得及为您展示呢,不如我今日给你做最近新研制做出来的木兰金丝奶卷?”
“这木兰金丝奶卷十分甜糯,很适合您现在吃呢。”
“是吗?”岑东溱望着镜子里那双上下起伏的手,“那感情好,我可得好好尝尝。”
梳洗过后,蔷薇去准备早膳,岑东溱则叫来了安临。
安临乍一见到岑东溱,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惊喜地喊了声,“岑姑娘,你醒了!”
而且岑东溱这次醒来,不再是以往那般憔悴,瞧这状态,好似回到了从前。
“您先等等,我去叫安侪过来!”
岑东溱摇头,“不急,我有事跟你说,说完再叫他过来也不迟。”
安临有片刻的迟疑,脑子已经开始高速运转,思考等会儿要用什么借口来搪塞岑东溱了。
主子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瞧岑姑娘的状态越来越好了,后面也不知道瞒不瞒得住……
岑东溱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轻笑一声,垂眸掩去眼底的担忧,低声道:“殷桉去哪了你们既然不愿意告诉我,那我也不问了,但如今他不在,外面有些形势我总要了解一下。”
安临十分诧异,并未想到岑东溱居然开口会是这样一番话。
紧接着她的话却让他更加诧异。
“你多派些人去找找蔷薇。”岑东溱停顿了下,有些艰难地开口,“她可能已经遇害了。”
安临大惊,瞪大了眼。
蔷薇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难道?
殷桉临走之前让他去查蔷薇这段时间的遭遇,他查到的确实与蔷薇所说一模一样,他甚至还抓到了那两个想要把蔷薇抓回去的流氓,还顺着这两个流氓端了一个淫|窝。
不过这件事他并未与人说起过,也是顾及到蔷薇的名声。
可听岑东溱的话中意思,现在的蔷薇并不是真正的蔷薇?
见安临惊讶,岑东溱正欲解释,就见“蔷薇”端着托盘进来了,她抿抿唇,移开话题,“去把安侪叫过来吧。”
安临还没反应过来,欲张嘴再说,岑东溱皱了皱眉,声音严厉了许多,“怎么?你家主子走了你就不听我的话了?”
“不……”是。
好在他话说到一半,总算察觉到身后的动静,闭了嘴。
“是,属下这就去叫安侪过来。”
说完之后,他脸上隐隐带着不服转身大步出去了。
岑东溱见状差点笑出声来,这安临真是个宝,入戏够快。
“蔷薇”端着托盘与安临擦身而过,微微福身,算是跟安临打过招呼了。
安临看她一眼,表情缓和了一些,不过也并未发一言。
等安临离开之后,“蔷薇”才将手上的托盘放在桌上,笑着端出来一盘做工精致的点心,递到岑东溱面前,“小姐,您许久未进食,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过会儿再用早膳吧。”
岑东溱点点头,接过“蔷薇”递过来的点心,仔细端详了一眼,赞道:“这点心看上去真不错,不过……”
“蔷薇”的心下意识地跟着揪了起来,“不过什么?”
“看起来好像不是你以往的风格呢。”岑东溱朝她笑笑,那笑容温和得很,但“蔷薇”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难道岑东溱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不,不可能的……
她跟蔷薇待在一起好几天,早已经将她的神态举止学了个十成十,她有自信,即便是蔷薇自己乍然看见她,只怕一时之间也没法辨认。
但是一想到岑东溱这回醒来之后的异样,她心里就一阵莫名的慌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一阵一阵地挠着她心头。
“奴婢这段时日尝试了新的风格,小姐您先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合不合您心意,若是不合您心意奴婢再去做。”
岑东溱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我刚醒来,也吃不下多少。”
说着,她拈了一块点心往唇边送去。
“蔷薇”下意识地盯着那块点心,眼底隐隐闪过一丝期待。
不管岑东溱到底有没有察觉到她的身份都不重要了,只要她把这块点心吃下去……
一想到岑东溱吃下这块点心之后的下场,“蔷薇”眼底隐隐闪过一丝疯狂的期待。
眼见那块点心沾上了岑东溱的唇,她张开唇,露出洁白的贝齿,似乎下一秒就要张嘴咬上这块点心。
吃吧吃吧,吃了一切就都结束了,她也能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蔷薇”嘴角不自觉地漏出一抹笑来。
岑东溱的动作却突然停住了,“蔷薇”唇角的笑也僵了僵。
她低垂着头,眼底闪过一丝憎恶,随即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轻声问道:“这糕点可是不符合小姐的心意?”
“这倒不是。”岑东溱放下手里的点心,突然伸手捂住了嘴,脸色一变,弯着腰干呕起来。
“蔷薇”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嫌恶,但还是快步走到岑东溱面前,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部,脸上摆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小姐可是身子不适?奴婢去叫安大夫过来吧。”
她话音刚落,安侪就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他听安临说岑东溱醒来,就立马赶了过来。
见安侪进来,“蔷薇”手指紧了紧,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退后了一步,将位置让给安侪,“安大夫,你来得正好,小姐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你快给她看看!”
安临刚刚去通知安侪的时候,为了防止出什么变故,顺便将“蔷薇”的事情快速跟他讲了一遍,安侪闻言不动声色地看了“蔷薇”一眼,见她满脸的担忧不似演戏,眼神微微眯了眯,沉声道:“你出去打盆水来。”
“蔷薇”有些疑惑,但并未质疑安侪的吩咐,出门打水去了。
她一出门,安侪就迅速搭上了岑东溱的手腕,凝眉查探了半晌,才松开手,满脸复杂地看向岑东溱。
“怎么了?”岑东溱倒是一脸淡然。
她早已对自己的身体状况看开了,她如今多活的每一天都是老天爷的施舍,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只是……她唯一放不下的也就是殷桉了,如今延国的形势复杂,殷桉又因为她自愿被卷入这漩涡之中来,若是不解决了这些事情,她死了怕是也不安心。
想到这些,岑东溱的神色严肃了几分。
安侪见岑东溱脸色突变,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轻声安抚道:“岑姑娘不用担心,你的身子正在渐渐好转,只是……”
岑东溱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只是什么?你不必顾虑我的感受,直说便是。”
听她这样说,安侪犹豫片刻,还是将实情道出,“先前我能察觉到你体内有一种生命,现在却能察觉到你体内有两种不同的生命,你今日之所以能醒来,也是因为另一种生命在压制着先前那个对你身体有害的生命。”
岑东溱皱眉,从他这段不甚清楚的话中找到重点,“也就是说,我身体里又多了一样东西?”
“是的。”安侪眉头紧皱,“而且这一样东西进入你身体里的时间并不长,我隐隐能察觉到它在你体内细微的挣扎。不过这在短时间内对你的身体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时间一长……”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岑东溱也能猜到。
两人正说着,“蔷薇”就端着水进来了。
安侪回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床边的脚踏,“把水放那里吧。”
“是。”
“蔷薇”将装着水的铜盆放在脚踏旁。顺势站在了岑东溱身边,状似十分担忧地轻声问道:“安大夫,我家小姐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安侪看她一眼,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沉重,但并未说话。
不过他的神情很明显地表达了一个意思:很不理想。
“蔷薇”心中一喜,面上却是露出更加担忧的神色,咬了咬唇,看了岑东溱一眼。
“再去准备些艾叶来。”
“蔷薇”一愣,眼底闪过一丝细微的不情愿,忍不住出口问道:“准备艾叶要做什么?”
安侪并未看她,而是低头看了一眼脚踏边铜盆里的水,神情十分肃穆。
这副模样看得岑东溱唇角一扬,但她很快压了下去。
殷桉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竟会比戏子还会演戏,不去唱戏实在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