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东溱眼神一动。
真正的死因?
宋忱楠满意地重新打开折扇摇了摇,“看来是不知道了。”
“那你想知道吗?”
岑东溱没说话,只紧紧地盯着他。
宋忱楠也不恼,见岑东溱不回答,他也不急着说,摇着折扇四下打量了一眼,叹道:“这殷府看似不起眼,实则暗藏玄机啊。”
他说这话时一脸深意,让岑东溱又警惕了几分。
“看来岑小姐丝毫不好奇呢。”宋忱楠瞧了岑东溱一会儿,摇着折扇转身往院外走去,“若是岑小姐哪日想知道了,尽管来贤王府找本王便是,我贤王府的大门,永远都为你敞开。”
岑东溱一直站在原地,紧紧地盯着宋忱楠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她才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往里面走。
翌日,岑东溱起得很早,天还蒙蒙亮,她就睁开了眼直直地望着水色的幔帐。
阿眉来敲门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岑东溱睁着眼,却不想起身。
也不知为何,这些日子,她身子似乎越来越疲软,总是懒懒的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难道是因为进了幻境留下的后遗症?
岑东溱想了想,扬声道:“进来吧。”
用过早膳之后,阿眉才对岑东溱道:“凌姑娘今儿个早上已经醒来了,精神好了很多,小姐你要去看看她吗?”
岑东溱丝毫没有犹豫,点点头,吩咐蔷薇去准备了一些凌越爱吃的糕点,才提着食盒往凌越暂住的院子走去。
凌越现在住的院子离她住的院子几乎有大半个殷府的距离,走了许久才到。
岑东溱到的时候,凌越已经收拾妥当在屋里坐好了,见她进来,丝毫不意外,想来是早就知道她会过来了。
见凌越精神不错,岑东溱心里的愧疚少了许多。
蔷薇将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细心地拿出做好的糕点,在桌上摆好,才识趣地跟阿眉一同出了门,给她们二人留下空间。
“我等了几日,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我了呢。”
岑东溱一愣,也没解释缘故,“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要继续办药铺吗?我手里还有其他铺子……”
凌越打断她,“不了。”
岑东溱看她一眼,沉默半晌,也没问原因,“好。”
“我父亲派人过来找我了,过几日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以后可能没机会再见面了。”
岑东溱这下是真的愣住了,愣愣地看着凌越依旧美丽的脸蛋,心情有些复杂。
认识凌越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她几次被凌越从死神手中救出来,她欠了她不少的恩情。
“怎么?舍不得我?”凌越笑得有些痞气,美丽的五官上也染上了不少痞气,跟平日的她似乎有些不一样。
岑东溱没来得及深想,顺着她的话笑道:“是啊,是有点舍不得,你要是走了,以后我怕是碰不到你这么厚脸皮的人了。”
凌越哼了一声,眼神有些复杂。她伸手拈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了一口。
岑东溱注意到她的动作,眼神闪了闪。
她似乎今天才注意到凌越的言行举止比一般的女子要更有气度些,世家大族的姑娘一晓事就有专门的礼仪嬷嬷教她们学习礼仪。
是以大家族出来的姑娘一眼望去就与一般人家出生的姑娘不同。
凌越的举止气度,比她平日见过的那些世家大族小姐们要更出色。
也不知平日里是凌越在隐藏还是她粗心,她竟从未注意过。
岑东溱沉默了一会儿,也没什么想说的话了。
平日里她跟凌越除了谈生意上的事情也很少在一起聊天,逃亡那几日,两人更多的也是在拌嘴。
“你什么时候离开,需要我送吗?”虽然岑东溱知道凌越多半不愿意让她送,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送就不必了。”凌越笑着将糕点咽下,擦了擦嘴巴,“若是能送些送别礼我倒是十分欢喜。”
听到这个回答,岑东溱也并不意外,应了一声,实在没什么话要说,只好跟凌越告别离开了。
临走前,凌越开口叫住她,“岑东溱。”
岑东溱转身,等着她说话。
“等我走了之后。”凌越笑了笑,笑容难得平和,与她一贯的模样十分不符,“你还会记得我吗?”
岑东溱愣了下,“当然会记得。”
凌越点点头,“你走吧。”
……
岑东溱离开不久,屋里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凌越抬头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开口,“殷大人还有合适要跟在下洽谈?”
凌越一开口,嗓音竟由婉转的女声变成了低沉的男声。
殷桉面无表情地看了凌越一眼,也没往前再走,就直直地站在门口,“你救她一事,我记得,但你骗她一事,我也记得。”
“所以呢?”凌越脸上的表情也瞬间消失不见,“你想说什么?”
“你最好不要妄图作妖,否则的话,大公主怕是回不到西夜了。”
凌越脸色一变,眯着眼睛抬头望向殷桉。
两人一站一坐,对视间,屋里的气压霎时变低了。
半晌之后,凌越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殷大人说笑了,若无事还请回吧。”
殷桉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
凌越走的那天清晨,岑东溱让阿眉送来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凌越沉默地收下,一句话也没留下,就这样消失在了殷府。
凌越走后,岑东溱似乎又恢复到了从前在岑府时的生活节奏,几乎每天都待在屋子里鼓捣药材。
她偶尔提出想要出门,会被阿眉紧张兮兮地用各种借口挡了回来。提了几次,岑东溱也不再提。
殷桉有时候会过来陪她一起用膳,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不见人影,也不知在忙什么。
那次不慌而散之后,两人几乎没再说话。即便是一同用餐,也没什么交谈。
阿眉几次忧心忡忡想跟岑东溱说些什么,都被岑东溱看透目的不咸不淡地打发了出去。
夏天“呼啦”一下正式来了,无论是什么时候,空气中都有着止不住的躁动。
岑东溱最怕热,天气一热,身子越发懒了起来,除了鼓捣药材,更多的时候喜欢捧着冰镇过的西瓜,坐在清凉的竹椅上,拿着金勺子一勺一勺地舀着吃。
“小姐,苏管事来了。”蔷薇掀开帘子,进到内室。
苏鹤安虽也是岑东溱的下属,但不像她一样是明面上有职务的,蔷薇纠结了几次都不知该如何称呼苏鹤安,索性便唤他一声苏管事。
岑东溱懒懒地抬头看了一眼,“带他进来。”
蔷薇应了一声,又退了出去,再次进来的时候,将苏鹤安也带了进来,然后识趣地退了出去。
“坐。”岑东溱放下手里的西瓜,垂头擦了擦嘴角的西瓜汁液,抬头时正好看见苏鹤安出神地望着她。
她移开视线,“可有结果了?”
苏鹤安连忙回过神来,朝着她施了个礼,才道:“属下没用,本想从无垠阁内部查起,但似乎打草惊蛇了,无忆的消息被抹得一干二净,什么也没查出来。”
岑东溱沉默了一下,才道:“无事,这事本来也不是那么好追查的,不过既然他们将无忆的消息抹去,一定程度上说明他们是心虚的。”
“说说另一件事吧。”说出这句话时,岑东溱的心砰砰跳了跳。
“十六年前延边边陲一个小将军突然造反,战神奉命平反,死在战场中。”
岑东溱抿了抿唇,这些是她已经知道了的,延国的史书上有记载这一段。
“但据属下调查,那场战役最终胜利的是战神的队伍,只是不知为何传出来的消息确实全军覆没。”
“而且在战神战死之后,他的家人也在一夜之间惨遭屠杀,甚至连他刚出生的女儿也不曾被放过。”
岑东溱心里一跳,“刚出生的女儿?”
“是的。”苏鹤安点头,“他刚出生的女儿的被一刀砍杀,死状惨不忍睹。”
岑东溱皱眉,她明明被娘亲抱走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尸体?
像是看出岑东溱的疑惑,苏鹤安又道:“几乎是同一时间,当时岑府将军夫人的嫡出女儿生了一场大病。”
岑东溱猛地看向他。
她先前并没有深想,此时苏鹤安提了这么一句,有些事情瞬间明朗了。
难怪她能相安无事地在岑府待这么多年,原来她是顶替了娘亲亲生女儿的身份。
也难怪林艺宴明明不知道她的身世却能断定她并非岑云松的亲生女儿,当年真正的岑东溱生的那场大病想必跟林艺宴脱不了干系。
“还查到了其他的吗?”
苏鹤安点点头,“据相关线索,战神出征之后,京城里也秘密跟出去一支队伍,但是属下查不到这支队伍具体是从哪里出去的。”
岑东溱也理解,毕竟这件事都过去是六年了,能查到这个细节已经很不错了。
从京城里跟出去的队伍……
会是她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些弓箭手吗?
那么,从头到尾,这场所谓的平反不过只是一个大陷阱而已。
岑东溱不敢再想,沉默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了。”
“你查查当年朝中可有人与战神有积怨。”
“属下查过了,并无。”
岑东溱皱眉,心猛地跳了跳。
大名鼎鼎的战神,既与人无积怨,又怎么会招来杀身之祸?
答案呼之欲出。
除了功高震主被宫里那位惦记上再没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了。
仅仅只是因为功劳过多便遭到猜忌,一家子被灭门。
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岑东溱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的。
她心口处突然狠狠一痛,像是被人拽了一下,痛得她眼前一黑,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竟直直地晕了过去。
“主子!”晕过去之前,她似乎看到了苏鹤安担忧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