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喧嚣与宴饮的浮华渐渐沉淀,镇北王府门前恢复了往日的肃静。
李元乾并未在京都久留的打算,北境新附,看似臣服,实则暗流涌动。
他需尽快回去坐镇,将这片新打下的疆土彻底消化,转化为自身真正的根基。
临行前,他依礼入宫,向女帝武羲和辞行。
紫宸殿内,不似往日朝会时的庄严肃穆,只有寥寥数名心腹内侍垂手侍立。
女帝未着正式朝服,只一身明黄色的常服。
但更衬得她身姿窈窕,却也少了几分帝王的疏离,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爱卿明日便要启程回北境了?”
女帝的声音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目光落在李元乾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回陛下,北境初定,百废待兴,魏国虽败,其心不死。”
“臣既受王爵,镇守北疆乃分内之事,不敢久离。”
李元乾拱手回答,语气恭敬。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香炉青烟袅袅,气氛微妙。
女帝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终是抬起眼,似是随意地问道:
“爱卿如今贵为镇北王,实力冠绝大胤,更是名登天榜,天下敬仰。”
“不知……对日后,可有何更长远的打算?”
这话问得含蓄,但其下的试探之意,如同平静湖面下暗藏的礁石。
一旁的老内侍头垂得更低,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李元乾心中了然,女帝终究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女帝的视线,那眼神深邃如古井,让武羲和没来由地心中一紧。
“陛下。”
李元乾缓缓开口,声音沉稳。
“臣起于微末,蒙陛下信重,方能有机会建功立业。”
“臣之所求,无非是武道极致,护我大胤疆土安宁。”
“北境,是臣的起点,亦是臣的责任。”
“至于其他……”
他微微一顿,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野心,却有一种超然的自信:
“陛下觉得,这区区皇位,容得下臣的道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有无篡位之心,而是用一个反问,将自身的格局拔高到了女帝乃至整个王朝权势之上。
他的目标,是武道巅峰,是长生久视,是探索更广阔的天地。
掌控一个凡俗王朝,对他而言,并非追求,甚至可能是一种束缚。
女帝武羲和怔住了。
她预想了李元乾各种可能的回答:表忠心、或含糊其辞、甚至隐露锋芒……
却独独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她看着李元乾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里面没有虚伪,只有一种俯瞰众生的平静与漠然。
是啊,一个能轻易击败逍遥老人、让天榜大宗师平等相待的存在,他的眼界,早已超越了皇权争夺。
皇位对他而言,或许真的只是一方小小的棋盘,而非终点。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女帝心头,有释然,有失落,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释然的是,至少短期内,李元乾不会威胁到她的帝位。
失落的是,自己视若珍宝、苦心经营的权柄,在对方眼中竟如此无足轻重。
敬畏的,则是这种超脱于世俗权力之外的、纯粹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雍容的笑容,只是这笑容背后,多了几分真诚的缓和:
“是朕多虑了。”
“爱卿志存高远,朕心甚慰。北境之事,便全权托付给爱卿了。”
“朝廷资源,但有所需,爱卿可随时上奏,朕必鼎力支持。”
这一刻,她暂时收起了帝王的猜忌,选择了一种更明智的相处方式——合作与倚重。
“谢陛下信任。”
李元乾微微躬身。
“臣,必不负所托。”
女帝闻言,心中稍安,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容:“朕自然信得过爱卿。”
她沉吟片刻,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开口道:“爱卿之功,冠绝古今,寻常赏赐已不足酬。”
“朕知你修为已至元丹后期,神通广大,但多一门神通,便多一分保障。”
“我大胤立国之本,乃先天灵宝【社稷鼎】,汇聚万民信念,蕴含造化之妙,有助人参悟神通。”
“朕,特许爱卿前往祖庙,观摩社稷鼎三日,或可有所得。”
此举,既是进一步的拉拢,示之以诚,也未尝没有借此宝试探李元乾根底的想法。
李元乾眼中精光一闪。
竟然是先天灵宝社稷鼎。
没想到大胤还有如此珍贵之物。
这可是和万化丹鼎同一级别的完整版的先天灵宝。
要知道他虽战力滔天,但核心攻击神通目前主要依靠【混沌归墟大擒拿】和【混元无极洞虚神光】。
若能再凝聚一门强力神通,实力必将再上一层楼。
“臣,谢陛下隆恩,臣退了。”
这一次,李元乾的感谢带上了几分真诚。
随后李元乾的身影消失在紫宸殿门外,那无形的压迫感也随之散去。
殿内只剩下熏香袅袅,和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女帝武羲和脸上那抹强撑的雍容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与一丝茫然。
她缓缓坐回凤椅,指尖揉着眉心,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会面,耗尽了她的全部心力。
这时,殿内一侧的屏风后,转出了那位须发皆白的皇室宗正。
他脸上写满了忧虑与不赞同,看着龙椅上显得格外单薄的女帝,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陛下……这……这值得吗?”
宗正的声音带着痛心疾首的颤抖。
“社稷鼎,乃我大胤国本,承载万民气运,关乎国祚绵长。”
“历代唯有帝王或在国家存亡之际方可动用其力助益修行。”
“如今竟对一个外姓藩王开放……老臣,老臣实在担忧这是养虎为患啊!”
他走到殿中,继续道:
“李元乾虽言志在武道,无意皇权,可人心易变。”
“今日他实力超然,或可超脱物外,然若他日其修为再进,心态是否会变?”
“届时,拥有社稷鼎感悟的他,对我皇室底蕴知之甚深,若真有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女帝武羲和没有立刻回答。
她目光放空,望着殿顶精美的蟠龙藻井,良久,才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无尽的无奈:
“王叔,你以为……朕不知这是冒险吗?”
她收回目光,看向宗正,眼中充满了清醒与苦涩:
“但朕,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封王?赏地?赐宝?”
“这些寻常手段,对他而言,早已毫无意义。”
“他如今的力量和声望,已非世俗权位可以笼络。”
“你也看到了,他甚至连一丝对皇位的兴趣都欠奉。”
“这样的人,寻常的恩威并施,对他无效。”
女帝的声音渐渐变得冷静,分析着残酷的现实:
“朕能给他的,或者说,唯一还能让他看上一眼的,便是能助他提升实力的机缘。”
“社稷鼎,正是这样的机缘。”
“他很纯粹。”女帝的语调带着一种淡淡的复杂。
“纯粹的追求力量。”
“这份纯粹,反而让朕能稍微看清他的行为逻辑。”
“只要大胤能持续提供对他修行有益的资源或便利,他便会维持与大胤的合作,至少不会主动破坏这层关系。”
“这,是目前唯一能‘拴住’这条真龙的方法。”
宗正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更长更沉的叹息。
他明白,女帝说的是事实。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传统的权术制衡显得苍白无力。
用社稷鼎的投资,换取一位可能达到法相境甚至更高层次强者的“善意”,这笔账,虽然风险巨大,但或许是当下唯一可行的策略。
“可是陛下,若他观摩社稷鼎后,实力暴涨,更加难以制约……”
宗正仍是忧心忡忡。
女帝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祖庙的方向,目光幽深:
“那就赌一把吧。”
“赌他的骄傲,赌他的‘道’,真的在皇权之上。”
“也赌我武氏皇族,能在他这棵参天大树的树荫下,找到新的生存之道。”
她的背影在明亮的窗前显得有些孤寂,但声音却异常坚定:
“至少目前,稳住他,借助他的力量震慑四方,让大胤获得喘息和发展之机,比纠结于未来的风险更为紧迫。”
“王叔,去吧,开启祖庙禁制,允他观摩。”
宗正看着女帝决绝的背影,知道此事已定,只能深深一揖:“老臣……遵旨。”
殿内再次恢复寂静。女帝独自站立,心中默念:
“李元乾,但愿朕今日之赌,不会换来他日倾覆之祸。”
“你的道,最好真的在那九天之上。”
而此刻,正走向祖庙的李元乾,对于身后紫宸殿中的这场沉重对话一无所知,也并不关心。
权谋心术在实力面前都是徒劳。
因为他的全部心神,都已投向了那件能助他凝聚第三神通的先天灵宝。
先天灵宝社稷鼎,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