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把那尊德化白瓷观音像重新放回到桌子上，秋霁白的心里不禁涌起了一阵激动。何朝宗的瓷塑真迹出来在博物馆，跟着透明、反光、防盗的玻璃展柜看过之外，他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鉴赏一件何朝宗的瓷塑作品，更没有亲手触摸过这种来自四百多年前的物件了。
“小兄弟！怎么样？这尊造像是不是出自何朝宗之手。”看到秋霁白放下了手中的瓷塑观音像，潘三凑过来问道。
同时，潘三的两个跟班，老纪，包括货主儿胡伟东也都在用关切的目光看着秋霁白，等着他的鉴赏结论。
本来，秋霁白在自己的手离开那尊手感温润的德化白瓷观音像的时候，已经做出了此为何朝宗真迹的揭露。可当他转眼看到胡伟东眼神中闪烁过一丝狡黠。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却让秋霁白的心里一动。
“拿到这尊观音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后，秋霁白也就把刚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微微一笑，说道：“这件东西确实够精美。至于是不是何朝宗亲手所作，我还不敢确定。容我再看看。”
说完，秋霁白就缓缓地向后退了两步，又围着桌子转了一圈。从各个角度对这尊菩萨造像进行观察、感受其中的神韵。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秋霁白如何全身心地感受着那尊造像溢出的气场。
“完全不同。”秋霁白心里暗道：“这尊造像散发出来的气场，和我在博物馆走进真品时完全不同。即便是隔着玻璃展柜，看到造像的那一刹那，还是能够感受到一种庄严、肃穆、神圣、慈祥。”
当秋霁白再把眼神聚焦到那尊造像上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这尊造像的开脸（塑造脸部叫开脸）很是秀气，给人一种甜美的感觉。
“不对！”秋霁白心里暗叫一声，就再一次把眼神集中到了那尊菩萨像的脸部。良久之后，秋霁白就找到了这尊造像的问题所在。
“这位先生！看了这么长时间了，到底有什么结论啊？”这次是等待了很长时间的胡伟东出言问道。
淡淡一笑，秋霁白用眼睛正视着胡伟东，说道：“胡先生！对这尊造像我之阐述我自己的看法。你接受不接受，是你的权利。但有一样，咱们一码归一码，不能把个人情绪带入到这件事情中来。”
秋霁白这么说，目的是为了避免说出自己的鉴定结论后，引起几个人的火气。现场这几个人，除了老纪是来看热闹的意外，其他几个人很可能是一伙的，为了套路自己也说不定。
“这个你放心好了。古玩行业中的规矩，北方和南方都是一样的，我不会生气的。”胡伟东笑着说道。
“那好！恕我直言。”秋霁白表情认真地说道：“胡先生！我个人认为这尊瓷塑观音造像不是出自何朝宗之手。”
“假的？不可能吧！”潘三有些吃惊地叫了出来。老纪也是张了张眼睛，有点儿不相信秋霁白的话。
“秋先生！你还是年轻啊！眼力不过关。”听完秋霁白的话，胡伟东带着轻蔑的表情说道：“这尊造像我请了好几位业内专家鉴定，结论无疑都是明代何朝宗亲手所制。”
说完，伸手把造像扶住、倾倒，露出了底部。用手指抚摸了一下底部地一处米粒大小的圆洞，接着说道：“我还专门到大学考古专业做了‘热释光实验’，结果也证明了这尊瓷塑造像是四百年到四百五十年前烧制的。可你却说不是何朝宗的真品，对于这个结论我是不会接受的。”
呵呵一笑，秋霁白说道：“胡先生！我刚刚也说了，我的结论只代表我个人的看法，对与不对，你接受不接受，都可以，都是你的自由。”
说完，秋霁白也不做过多的解释，起身就要走。可没等秋霁白站直了身体，就被潘三伸手拉住了。
“兄弟！灯不挑不亮，话不说不明。”潘三还不想放弃地说道：“你光说这件东西不是何朝宗真迹，可没说什么原因。这看东西、鉴定，不能把话说一半啊！你到底是怎么看的，也说清楚了，也好让我们张张见识啊！”
老纪也跟着点头，眼睛期盼地看着秋霁白。
胡伟东则是一脸平静地看着桌子上的菩萨像，手上拿着一块雪白的布，轻轻擦拭着表面的指印。那份专注，完全就像是把自己的精神都注入了菩萨像的气场中一样。
呵呵一笑，秋霁白说道：“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
“我们都知道，何朝宗的佛教造像，追求仿真效果，衣褶线条皆呈弧线，头发丝丝毕现，海水纹纹路精细，这都体现了制瓷大师高超的手艺。面部造型圆润，神态安详。这些特点，眼前的这尊造像几乎都做到了。但是有一样，何朝宗观音造像的那种雍容超凡脱俗的神韵，似乎欠缺了点儿。”
“欠缺超凡脱俗的神韵？”潘三说完，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造像身上，都在努力地感受着秋霁白所说的那种神韵。
“好像真是差了那么一丝一毫的气韵。”始终没有说话的老纪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也说明他在古玩行里混迹了半辈子，还是有见识、又能为的。
人都是这样，有个从众性。秋霁白的解释，加上老纪的认可，让潘三也动摇了自己的观点。微微点头，说道：“是有点儿不同。”
可胡伟东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潘老板！你也认为我这尊观音像不对？”胡伟东有些急了，提高声音说道：“看看这娴熟的记忆，如玉的釉面，洁白的胎质，哪一样不是何朝宗的技法？还有这造型、包浆，那一点儿不是明代的特征？在古玩行里混，要有自己的看法，不能随便听被人的谗言。否则，一辈子都没出息。”
胡伟东这话显然是说给秋霁白听得，话里话外都是对秋霁白的不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