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三趟,赵新利从里间的房间里拿出一只盘子,两只瓶子,一个铜香炉,还有一方一长两只盒子。摆在桌子上说道:“老辈儿留下来的也就这点儿东西了。那些个金镯子、金戒指什么的,早年间困难的时候都卖了。我也是个不孝子孙了。”
说完,赵新利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赵爷爷!您可别这么说。时代不同了,人对物件儿的认知就会改变。以前,这些东西也就都是实用器,打碎了、丢了也不会太心疼。可现在,这些器物就是文化,就是历史的符号,他就不是实用的了。所以,从文化研究方面来看,这些宝贝也就不适合放在家里,藏在柜子里了。”顾惜安以一个历史文化研究者的视角,解释着文物在不同时代所具有的不同文化属性。
似乎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完全理解,赵新利有点儿茫然地点了点头。
而这个时候,秋霁白的眼神和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桌上的东西抓住了。
那只盘子是嘉庆五彩开窗粉彩禄星寿星大盘,虽然不是官窑,但尺寸够大足有四十公分,市场价也要大几万的价格。
一对雍正青花缠枝莲纹双龙耳瓶,高有三十公分,直径也有近二十公分。虽然底款是官窑款识的写法,但确实民窑的东西,还算是精品,市场价二十万左右。
那只铜香炉,与传统的圆形香炉不同,是长方形的,上宽下窄,行业里俗称“马槽炉”。底款为“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款,但不是明代的,更不是宣德本朝的,而是清代造气,顺治、康熙时期仿造的。做工同样精湛,无磕无碰,包浆自然,也是一件难得的好物件儿。
“这只炉子就是以现在的市场价,低于二十万也别想入手。”别的门类不行,但纪成对玉器、铜器、杂项类的市场行情还是比较了解的。这只马槽炉他一眼就看出价值有多少了。
不过,在纪成报完价的同时,秋霁白发现赵新利老两口子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喜,甚至说保持了那种平淡和持重。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知道,这老两口子都是淡漠名利,把钱看得并不是很重。
把外面几件东西都看明白后,秋霁白心里有了一个结论。这几件东西虽然都算得上是精品,在古玩行里也的的确确全是抢手货,但还谈不上具有重要研究价值的东西。
“赵爷爷!这两只盒子里的东西能看看吗?”秋霁白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他做事情相当的稳重。
“看吧!看吧!拿出来就是让你们看的。”赵新利笑呵呵地说道。
轻轻试探性地擦了擦那只方形的盒子,把表面的扶灰擦拭了一下。这竟然是一只红木的盒子,而且是老的,至少有一百多年的时间了。可见这里面的东西,在赵家先辈的眼睛里,也是一件儿极为珍视的东西。
“赵爷爷!这只盒子是红木的。先不说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就这只红木盒子也是一件好东西,市场价也在一万上下。”秋霁白说道。
缓缓掀开了盖子,一件青釉瓷盘口折肩瓶展现在了众人面前。直径有十公分左右,高度二十公分多一点的样子。
“折肩瓶。”顾惜安张口就叫出了这件东西的名字。
纪成则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盒子里的东西,说道:“这叫折肩瓶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顾惜安用问询的眼神看向了秋霁白,而秋霁白也是看了他一眼,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此时,两个人的心里都是异常的激动,如果这件东西真的是他们心中所想的话,那可这就是一件稀世之宝了。
“赵爷爷!这件东西比较特殊,我要拿起来打灯看一下。”秋霁白又一次征求了赵新利老爷子的意见。
“看吧!不用客气。”赵新利爽快地说道。
秋霁白非常谨慎地伸手,从盒子中把那只折肩瓶取了出来。盘口、长颈、折肩、筒腹、平底。器表施以青釉,釉面滋润,有稀疏的开片。瓶底满釉,留有五个细小的支钉烧痕,钉尖处露出灰白胎质。
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秋霁白谨慎地又把瓶子放回到了盒子里,推到了顾惜安的面前。
顾惜安伸出都有些颤抖的手,把那只瓶子拿在手上,慢慢地左右上下翻转观看。良久后,用更为颤抖的手,把这只瓶子放回到盒子之中。
相互搓动了一下双手,顾惜安抬头看向秋霁白,轻声地问道:“霁白!我看是一只汝窑的折肩瓶,你说呢?”
呼出一口气后,秋霁白抬了抬眉毛,说道:“很像!但是……”
“你有所怀疑?”顾惜安接着问道。
点点头,秋霁白有重新上手,看了一遍那只瓶子。又一次确定自己的看法后,秋霁白说道:“我觉得这是一只张公巷窑的折肩瓶。”
“张公巷?”顾惜安张了张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重新看向了盒子中的那只瓶子。
“张公巷青釉瓷本身的造型、釉色、烧造工艺等,显然承继了汝窑风格。但是张公巷和清凉寺两个窑口的器物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特征。”秋霁白解释道:“张公巷窑烧造的瓷器多数是青釉瓷器,这一点同于临汝窑的豆青釉,也有别于宝丰清凉寺汝窑的天青釉。釉色可分为卵青、淡青、灰青、青绿等,这只瓶子就是灰青釉。器物薄胎、薄釉,釉面玻璃质感较强。最大的区别就是,胎骨有粉白、灰白、洁白和少量浅灰,几乎不见汝窑的香灰胎,胎质细腻坚实,汝窑的胎质大多发康,稀松。再就是器底有支钉痕的呈非常规整的小米粒状,支钉分别为三、四、五和六枚。这个支钉显然不是临汝和清凉寺汝窑器的特点。”
听完秋霁白的话,顾惜安又上手看了看那只瓶子的各项特征。点了点头,说道:“嗯!是和汝窑有区别呀!”
“诶!我说你们两个说的都是什么呀?我怎么给听糊涂了。”纪成憋了半天,问了一句。
秋霁白一笑,说道:“我们是对赵爷爷这件东西的断代出处有争议。不过,无论是什么结果,这件东西都是一件稀世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