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又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王妈妈和李芸熙在芸珮面前一直都是伏低做小的,因为明明是一家人,她们却瞒着她那么重要的事。若不是孩子被那位世子爷半途劫走,恐怕,她也许终生都不会知道,原来她姐姐给她生的是一个外甥,而不是外甥女。
这一个月里,在李芸熙身边,一诺适应的很好。前一个月,他在世子爷身边的时候,是被叫做‘小小轩’的,后来渐渐地,他就慢慢适应了他的新名字。一诺,君子一诺,一诺千金,是尉迟子轩取的名字,李芸熙觉得不错,大家就都开始这么叫开了。至于孩子姓什么,李芸熙想等着孩子稍稍大一些,由他自己决定,姓‘李’或者姓‘尉迟’都是可以的,反正他是她的儿子这点,总是不会变的。
李芸熙毕竟是一诺的母亲,骨血亲情,他很快就不再那样亲近乃娘,只有饿了和尿了,需要伺候了,才会允许乃娘亲近,平日里的大多数时候,他基本都是赖在李芸熙怀里的,即便李芸熙抱着他的姿势,依旧不是那么舒服。他也一副‘安之如饴’的小模样。
“果然啊,一诺是姐姐生的,他就是和姐姐亲近,我这个小姨母,算是白疼他了。”芸珮一边这么说,一边继续低头飞针走线,她手中拿着的,是给一诺做的小衣裳。贴身的衣裳,她们都是去铺子里买最好的布料,自己做给一诺穿的。
一诺不喜欢窄小的空间,虽然他只有那么点儿大,却不大喜欢呆在房间里,他喜欢被李芸熙抱着,坐在院子里。除了雨天之外,李芸熙基本都是随他的。
回头看了眼说酸话的妹妹,李芸熙低下头给一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也不知道这孩子都是怎么想的,这么热的天气,谁不是窝在屋子里避暑的。他倒是好,便是小脸晒的通红,晒的全身都出了汗,却怎么也不肯回房。一回房就闹脾气哭闹。好在,三少知道了之后,让人在院子里盖了个小亭子,总算也遮掩了一些日光。
三少说,把孩子交给李芸熙带,并不代表,他就完全撒手不管了。三天两头的,他会到宅子里来看看孩子,抱抱他,逗逗他。有时候,王妈妈和芸珮都能注意到,三少的目光在李芸熙身上停留很久,只是,李芸熙经常是视而不见的,她们也不好说些什么。
三少来的时候,李芸熙就在一旁看着。她看着三少便连抱孩子的姿势都比她熟练许多,心中确实是不免有些感慨的。想来,他当时说的,那一个月里,都是他抱着五丫,不是说谎。
五丫这孩子,侯夫人知道了不是三少的骨血之后,自然是不肯再把她留在身边的。最重要的是,五丫不符合他们侯府招丫鬟的条件,侯府的丫鬟,干活不用太厉害,但是一定要长的好看,至少得要顺眼。最后的结果,三少让胡六亲自把那孩子送回了家。毕竟是养了一个月的,三少让胡六给孩子留下了几张银票。人都是有惰性的,所以三少没有像往日一样,大方地让胡六留下很多银票,因为他们不可能供养他们一家一辈子。最终,他们还是要靠自己的。
李芸熙给孩子擦完汗,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一边继续给他擦背上的汗,一边笑着说,“你当姐姐乐意呢?这些日子,我什么事也没能做成,就光抱着他了。”
“行了啊,姐。你这明显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诺若是愿意让我抱着,那我就是半夜做梦都能笑醒了。”
“你自然是要笑醒的,抱着一诺就可以躲懒了。这么懒散,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办?”芸珮说这话的时候,王妈妈刚好端了两碗银耳汤出来。
“祖母~”说起婚事,便是芸珮年纪尚小,却也不免羞涩。
“行了,吃吧。”王妈妈把其中一碗递给芸珮,另一碗放在了凉亭里的石桌上,看着李芸熙给一诺擦汗,很快就湿了一条帕子,“芸熙,一诺出汗出的太厉害的话,你还是带他回屋去给他去换身衣裳吧,可别受了凉。反正一诺的衣裳,咱们做了许多,足足够换洗的。”
闻言,李芸熙苦笑了一会儿,“他不肯回去。”
“不就一会儿的事吗?”
“一诺在等三少呢。今天该是三少要来的日子了。”芸珮一边吃,一边顺口接到。而后,赶紧往自己嘴里塞了好大一勺子银耳,闭上了嘴。因为祖母的眼中明显写着“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李芸熙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来或者不来,于她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大约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其实李芸熙是有些担心的,这里毕竟是苏城,不是京城,三少是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的。若是哪天,他走了,那么一诺,恐怕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适应了。好在,孩子还小,忘性大,若是他哪天回了京城,只怕不用半年,一诺就会忘记他了吧。不是她心狠,只是......世事弄人。
那一天,李芸熙抱着一诺在亭子里坐了许久。三少最终没有来,来的,是胡六。
胡六是带着人来送东西的,胡六是领头的,带着的东西最是轻便而实用,是一叠银票。他身后的侍卫们,每个人手里怀中都拎满、捧满或者抱满了东西,大多数是给孩子用的,小衣裳,小鞋子,小帽子......春夏秋冬,每一个季节都准备了些。那些衣裳,大件的,王妈妈看着,给一诺穿到三四岁都是足够了的,更何况还有许多柔软的布料。小部分,是给李芸熙她们准备的衣裳,布料和首饰头面。
侍卫们放下东西便鱼贯而出,最后站在原地的,只剩下了胡六。
胡六微微叹了口气,走到李芸熙跟前,“李姑娘,明日,侯夫人、世子爷和咱家爷就要回京了。这些,是爷特意交代属下们给小主子和您准备的,还有这些,是三少让属下亲自交到您手中的。”
李芸熙点了点头。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虽然有些突然,她还是很快就接受了。毕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东西我就替一诺收下了,至于银票,你还是带回去吧。上回那些银票,都还剩下许多。苏城是个小地方,花不了多少银子的。”
胡六将手中的银票压在了一个锦盒之下。直接塞在李芸熙手中这样的事,他是不敢做的,更何况,李芸熙现在还抱着小少爷呢。“属下只是按照爷的吩咐办事儿,如果您觉得不妥,您还是直接去寻我家爷吧,不要为难属下。”
李芸熙垂下了眼帘,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都是狡猾的。胡六明明知道,她是不会主动去寻三少的。子轩曾经说过,若是她愿意同他一道进京,可以随时去寻他。她想开了之后,便不想再给他任何希望了。便是一个终归只能是误会的可能性,她也不想给他。她只想守着本心,安安静静过活。看着芸珮出嫁,看着孩子长大。别的,不奢望了。
胡六看着李芸熙不再拒绝,自然不免替三少觉得不值。爷掏心掏肺,李芸熙却冷心冷肺。可爷尚且不说些什么,他一个奴才,就更没有立场说些什么了。胡六其实不明白,为什么三少做的这么多的努力,李芸熙却一副什么都看不到,或者说,不想看到的模样。
若说是因为早先三少对李芸熙做的那些事,胡六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三少的身份在那儿,能看上李芸熙这样身份平平,容貌平平的,都是李芸熙的福气了。再说,其实李芸熙也并没有多大的损失,那些山参,可不是普通百姓能消受得起的。
看着李芸熙不会再有过多的表示了,胡六便告辞了。
客栈里,世子爷看着团团转的弟弟,不免就露出一副“有弟如此,好想揍死”的模样来。
想起父亲,世子爷忍。想起母亲,世子爷忍.......想起小小轩,世子爷继续忍。再没有可想起的人之后,世子爷狠狠地拍了下面前的桌子。
“别再转圈了,给我坐好了!”他头都被这家伙给转晕了。
这一声,把尉迟子轩吓了一大跳。回头看了眼脸色跟语气一样,不是太好的兄长,尉迟子轩乖乖地坐下了。
给大哥斟了杯茶,看着他喝了,看着他的脸色缓和了之后,三少呐呐地开了口:“大哥,你说,芸儿会来吗?”
“我又不是李芸熙,我怎么知道?”
“大哥,你早上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呀!你说,最近我去李宅太多,芸儿看我看的多了,自然就不珍惜。只要我一段时间不去,她就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昨天刚去过李宅的吧?什么叫‘一段时间’,你真的明白吗?”
“......”三少只是觉得度日如年罢了。可是芸儿好似不喜欢他一整天都赖在李宅,跟一诺玩闹,他最近,都是去待一会儿,就离开了。
很快,胡六就来复命了。
“爷,李姑娘都收下了。”
“都收下了?”也就是说,她不会来客栈了。三少的神情,顿时就落寞了下去。其实他倒是希望她来退银票给他,这样他能多见她一次也好。
看着没出息的弟弟,世子爷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火气了。
“你跟那李芸熙说了,你家爷明天也要一块儿离开苏城,回去京城了吗?”
“回世子爷的话,该说的,属下都与李姑娘说了。”
“都说了就行了。尉迟子轩,我告诉你,有点儿出息,别三天两头就去热脸贴那李芸熙的冷P股。”
“......”
“听见没有?”
“......嗯。”
第二日,即便三少不希望它到来,太阳依旧准时升了起来。
世子爷是接到了侯爷的信,让他不要继续在苏城磨蹭,直接把三弟带回京城就是。至于李芸熙和那个孩子,侯爷倒是并不勉强。他儿子、孙子都不少了,倒是真不缺这一个。
世子爷很明白父亲的心思,听母亲所言,自从她与父亲定亲之后,从来没有分开超过一个月的。成亲之后,更是天天都见面。这一次,母亲出来的太久了。父亲一定是想母亲了,却又碍于自己不能随便离京。这才多次来信催促,让他们早点回京。
尉迟子轩本来是不想走的。他知道的,孩子忘性是很大的。就像那个小丫头,他养了她一个月,天天与她朝夕相对,不过半个月之后,他突然想起了她,抽了空去见她,结果,她并不像原来一般,愿意让他抱着了,反而是一到他怀里就哭了。尉迟子轩只要想着,自己的儿子不认识自己,把他当做陌生人,他就难受的厉害。
可是,在苏城的这些侍卫,除了胡六,没有一个是直接听命于他的。也就是说,若是他和大哥同时下命令,很大可能,他们是不会听他这个三少爷的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