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也说过向阳,可人家理由更多。
“正因为我马上要当爸爸了,才更要抓紧时间玩一玩!”向阳总是振振有词。
林珊本就是个要面子的人,心里再不高兴,有时还得在老人面前帮他打掩护。
其实都是多余。
老两口怎么可能不知道向阳是什么德性。
还是溺爱惯了。
基于这些原因,向暖心想,让父母一起长长教训也好。
她重返工位,将手机调成静音,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这晚电话不是一般的多,几乎就没怎么停下来过。
快天亮时,还处理了一起高危来电。
直到六点左右,才终于消停了些。
向暖再看手机时,多了好几通未接来电。
有父母的,林珊的,还有孟响的。
不祥的预感,像寒流袭来。
向暖回拨电话的手,微微发抖。
“怎么了?”
孟响有声叹息:“两个小时前,向阳血压突然变低,怀疑是内出血,现在还在手术中。”
向暖后背一凉,打了个寒战。
“我马上过来。”
“我来接你。”
向暖挂了电话,马上去请假。
这天清晨,雅市下着倾盆大雨。
一个接一个的惊雷在上空炸开,仿佛正酝酿着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上车后,孟响无声地握紧向暖的手。
向暖压制着心里的慌乱,先问:“林珊怎么样了?”
“不肯回去,一直守着的。”
“爸妈呢?”
“都在……爸还算冷静。”
向暖用力抿了下嘴唇,“出血点找到了吗?”
孟响默了默,“心脏破裂。”
向暖眸心一震,看向他。
孟响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手术难度很大,但主刀医生是医院最好的,和我师父算是亲戚,已经拜托他帮忙打过招呼。”
车窗外,又一道惊雷响起,闪电像把大刀,将灰沉的天幕辟开。
向暖心脏突突直跳,像是要破胸而出。
“人进去之前还是清醒的,一直在喊疼。”孟响试图缓解她的紧张。
向暖苦笑了声:“我哥就那样,一辈子都爱耍小聪明。小时候,我爸要揍他,刚拿到棍子,他就已经嚎得撕心裂肺。”
“一起下地干活,手上磨破一点皮,他能哭得天崩地裂。”
“一分苦,能夸大成十分。”
孟响顺着她的话说:“爱哭的孩子有糖吃,你哥是个聪明人,老天爷都要偏爱几分,哥会没事的。”
“是呀,他就是太聪明了。”向暖看着窗外,“希望这次也是吧。”
雷声大,雨点小。
让所有人都心疼,不忍心再责备他时,他就好起来了。
孟响侧头看她一眼,眸光微微震动。
事实上,情况不容乐观。
他来时,向阳正在接受第二次手术。
因为,血没有止住。
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三次。
主刀医生对他说的一句话是:“尽人事,听天命。”
孟响只是太心疼自己的妻子。
她那么努力地寻找家与家人的意义,刚进入角色,恐怕还承受不起失去。
红灯时,他再次握紧她的手。
冷得像冰块。
所有安慰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
这家医院,向暖很熟了。
二人直奔手术室。
陈兰先看到她,立即又哭了出来。
“暖儿,完了,你哥这次完了!完了!”
向暖用力抱了抱她,克制着情绪:“别瞎说,已经找了最好的医生,找到出血点止住就是了。”
陈兰摇摇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向暖又看了眼父亲。
大概是累极了,向泰民坐在椅子上,失神地望着某处,一动也不动。
向暖没有惊动他,走到林珊身边。
林珊不知道是冷还是怕,浑身微微的颤抖。
向暖忙将自己外套脱下来将她包住。
“嫂子……”
林珊回头看她,眼泪哗啦啦地滚落。
“会没事的。”向暖无力的安慰。
等待区,向阳的几个朋友也在。
有几个和衣躺在椅子上,鼾声四起。
向暖看着他们,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孟响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着她,说道:“我报了警,肇事者李铭被带回交警队了。”
向暖闭了闭眼。
李铭她是知道的,雅市本地人。
和向阳是同事,也是他在这里交的第一个朋友。
两人关系很好,李铭已经结婚,有两个孩子,老二才不到两岁。
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怎么就不知收敛。
酒就那么好喝吗?
宵夜就非吃不可吗?
向暖看向还亮着的‘手术室’三个字,心里像是涨了潮,一波又一波的冲撞,让她感到窒息。
不一会儿,听闻消息的李承远和麦小桃赶来。
李承远和孟响走到一边去说话。
麦小桃安抚了陈兰几句,来到向暖身边,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抱怨道:“你哥就作吧,迟早作死自己!”
说完,又后悔,抬手扇了自己嘴巴一下。
向暖拉住她的手,叹了口气。
“内出血没事的,能治。”麦小桃反握着她冰冷的手,“你还记得我侄儿吧,那年在镇上,被公交车撞了。那可是五脏六腑都破了,小命也没丢。向阳身体一向好,肯定能抗过去的。”
她撞撞向暖,压低声音:“老话不常说么,祸害遗千年……”
向暖抿紧唇。
希望吧。
室外,大雨愈发猛烈。
雨点被狂风拍在玻璃窗上,像是死神的催促,让人心烦意乱。
麦小桃搂着她靠在自己肩上,“你眯会儿,别多想。”
向暖听话的闭上眼睛,心里却把能叫出名的各方神灵都唤了个遍。
求求你们保佑向阳平安度过此劫。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劫,是他们全家的。
他们承受不起……
又一小时后,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向暖全家一窝蜂地迎上去。
医生朝他们摇了摇头。
其中一人说道:“你们有半小时的时间,可以进去看看他。”
“什,什么意思?”向暖喃呢不清地问。
她身后,林珊身子一软,倒在她朋友怀里。
陈兰反应最快,撞开门率先冲了进去。
向泰民身体晃了晃,也跟着进去。
向暖想动却动不了,只觉得冷。
仿佛赤脚站在冰天雪地里。
“向阳,我的儿啊!你不能睡……儿子,妈求求你了,你睁开眼睛……妈还等你给我养老呢,你可不能走在我们前头……儿啊!”
陈兰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出来。
下一瞬,向泰民‘扑通’一声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