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食堂吃了个饭，云嫚重新回到诊室，离下午的看诊还有半个小时，她索性便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正巧看到了傅绍臣发来的消息。
“见到苏家人了吗？”
话里的担忧难以掩饰。
云嫚发了个“嗯”过去，不等他继续追问，就已经自己交代了出来，“还好，就是医生与病人和家属的关系而已，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原本就该是这样的。
看到她的话，傅绍臣也放下心来，随即眉头又不自觉蹙了起来。
能这么快调整好，也是因为原生的家庭环境。
大概是从小就处在那样的环境里，所以让她对亲缘这种东西无法产生天然的亲近，她缺少亲人的爱，却不会眷恋亲情，所以苏家的出现，也只是因为苏晚晚的关系让她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又恢复如常了。
这种对亲情的淡薄，于她来说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无论怎样，他并不希望她受伤，在苏家表明态度之前，没有太多的期望也是好事。
不寄予希冀，便不会失望。
在亲情一事上，她受到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云嫚心里大抵也是这么想的，以至于听到苏老爷子醒了她过去看他的时候，也能神色如常，拿出一个医生的专业素养来，挑不出半分毛病。
苏老爷子刚醒，还有点茫然，眼皮子虚弱地眨了几下，待看清面前的女孩时，唇角微动，发出微小的声音来，“晚晚……”
“什么？”苏宇成没听清他说什么，凑过来问道，“爷爷您说什么？要喝水吗？”
不是晚晚。
苏老爷子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看着面前和幼女长得很像的姑娘，眼底闪过失落，他早就没有女儿了。
云嫚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看懂了他的唇语，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旋即便放到了白大褂的兜里，问道：“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看了眼她身上的白大褂，苏老爷子了然，是医生啊。
他感觉了一下身体状况，有些惊讶，似乎要比平常还要轻快很多，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头也不像往常一般发沉。
听到他的话，云嫚点了点头，跟她刚才把脉的情况一致，记录在看诊记录上之后，她说道：“病可以治好，不是什么绝症，平常也保持愉悦心情，不要思虑太多。”
事实上，他的脑血栓并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他的心病。
长期思虑过重，处于低沉的情绪之中，才是让他久治不愈的根本原因。
听到这句话，就连平日里最活跃的苏宇成也沉默下来。
这话其他医生也说过，但是心病这种事，不是他们说能好就能好的。
看着他们的反应，云嫚微微蹙眉。
沉吟片刻，苏宇泽问道：“云医生，可以出来一下吗？”
看了眼心情低落的苏老爷子，云嫚颔首。
两人走到这一层的阳台处，苏宇泽这才开口道：“我爷爷的心病，大概没有办法治。”
云嫚侧眸看向他，并不诧异，看他们也不是不孝顺的人，肯定方法也是想过了的，如果有用的话，也不会成今天这个样子。
但还是说道：“你们要尽力开导一下。”
有的心理疾病拖久了，对身体机能的影响也很大，二者并不是毫无关联的。
苏宇泽却是叹了口气，看着远方，幽幽道：“如果我说，能治好他的心药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呢。”
云嫚眉心微动，看了他一眼。
苏宇泽也看了过来，忽然说道：“我有一个姑姑，爷爷的心病就是因为她，不过她已经去世了，所以我才说爷爷的心药已经没了。”
事实上，让苏老爷子病情加重的事情之一，就是苏晚晚的离世。
他们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已经是很多年之后了，还是在苏老爷子的一个老朋友那里。
当时那位老朋友来A国，正好遇见，便聊了起来，无意间说起了苏晚晚，这才知道她去世的消息。
那时候他们毫无防备，也没有任何的准备，骤然听到她离世的消息，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对苏老爷子的刺激可想而知。
具体的情绪大抵无人能彻底知晓，但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是真的很大。
云嫚听着他的话，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放在兜里的手握得越发紧了气来。
苏宇泽看着她说道：“你长得很像我姑姑。”
他记得那位老先生摇着头感慨地说，晚晚年纪轻轻就跳了楼，留下个小姑娘没人疼，当爹的又娶了后妈，这以后的日子哦……
云嫚抿了抿唇，“我只是个医生，心理上的事还得你们家属帮着多劝劝，这样配合着来，才能让病人好得更快一些。”
见她不接腔，苏宇泽眼里闪过失落，但又不确定，一切只是他的猜测而已，不好直接问，怕唐突了她，听到她的话，了然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
云嫚微微颔首，“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好。”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苏宇泽的眼神愈发复杂。
就算她真的是姑姑的女儿又怎么样呢，爷爷他……
哎。
重重叹了口气，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苏宇泽才重新回到病房，苏老爷子已经再一次睡着了。
看着他日渐苍老的面容，苏宇泽心里忧虑更重。
他说的话，云嫚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也看出了他的试探，并未做出回应，也是因为苏老爷子的态度和他们的并不一样。
当年他能写下断绝关系书，又连苏晚晚的同胞兄弟的玉佩都能扔掉，一点儿与她相关的东西都看不得，足以见得他对苏晚晚的怨恨之深，并不是她承认身份，与他相认就能解决的。
他的病根，不在她身上。
晚上，下班的时候，云嫚在门口遇到了云瑾和傅子骥，身后跟着个高大的男人。
她有些诧异，“你专门回家接他们的？”
现在在寒假期间，他们也不需要去学校。
傅绍臣摇头，“家里司机送过来的。”
往返一趟得两个小时，时间不够。
原来是这样。
云嫚低头，“你们怎么来了？”
“来接妈妈下班。”傅子骥牵住她一只手，笑得开心，小奶音里满是欢喜，“妈妈，你想不想我呀。”
“想。”云嫚顺势在他脸上捏了下，又看向内敛许多的云瑾，眼神柔了柔，“也想小瑾。”
云瑾唇角微勾，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
没有多在这里逗留，云嫚一左一右牵着他们两个离开，傅绍臣走在一旁，余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苏宇泽和苏宇成恰好看到这一幕，苏宇成忍不住说道：“真是幸福的一家四口啊。”
说着，他若有所言地扫了眼苏宇泽，无声提醒着他。
所以你就别惦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