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源是真的很喜欢吃家乡的炒年糕,不仅仅是炒年糕,还有其他美食,比如梅干菜扣肉、榨面、麦花汤……在外地任职那两年他时不时就会想起这些美食,最后思乡心切的他还是回到了家乡。
蓝欣瑶挑了一家过去她妈妈经常带她去吃的年糕店,店铺不大,沿街而开。墙上贴着各色年糕面点的价目表,蓝欣瑶指着这张表说上面列出的年糕她每个都吃过,然后她依次介绍每种炒年糕的口味与优缺点,史源见状,调侃一句:“瑶瑶,这店是你开的吧?”
蓝欣瑶听罢,非常认真地回应:“它不是我开的,但我长大以后要开一个炒年糕店,比这还大的炒年糕店。”
史源很捧场,发出一声感叹:“哇,这么厉害!那需要很多钱吧。”
“我已经在存了,我的小猪罐里已经存了不少钱了。”
“存了多少?”
“不告诉你。”
“小人精。”史源宠溺地摸了摸蓝欣瑶的头,起先他觉得这个小女孩是他追求爱情路上的绊脚石,但现在他完全被小女孩的可爱打败。史源喜欢小孩,他喜欢一切纯真、简单、美好的事物,孩子身上就拥有这些特质,而唐晴身上也有。有人说真正爱上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其实不然,相反,每一段爱情都是有迹可循,因为一个人的喜好决定了他的爱情观,也决定了他会被什么样的人吸引。
接下来三人各自点了一碗炒年糕。吃饭的时候,史源了解到蓝欣瑶今年八岁,正在实验小学读二年级,再过一个月就是她的生日,她已经在筹划自己的生日会,她准备邀请好多朋友去她家玩,其中当然还包括唐晴,至于史源,她觉得刚认识不久还要再考虑考虑,这些想法都令唐晴和史源捧腹不已。
吃完炒年糕,史源又推着车和唐晴一起送蓝欣瑶回家。蓝欣瑶家就在江滨公园边上,而江滨公园就在新辉江边,于是史源和唐晴又陪蓝欣瑶在公园玩了一会儿捉谜藏。待到晚上八点,唐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将蓝欣瑶送到家门口。迎接蓝欣瑶的是她父亲。蓝欣瑶依依不舍地与史源唐晴道别,末了,还邀请唐晴明天周六再来找她玩,唐晴表示有空就会来。临走,蓝欣瑶突然叫住史源道:“我考虑清楚了,你可以来参加我的生日会。”
史源听罢,忍俊不禁,然后感激地点头道:“谢谢你的邀请,我一定来。”
待到小“电灯泡”回家发光后,史源终于可以和唐晴二人世界漫步在街头。
为了能和唐晴多处点时间,史源故意没提骑自行车送她回家。一个没提,另一个也没问。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一边聊天一边漫不经心地散步。
两人从蓝欣瑶为起点,聊到新辉特色美食,再聊到唐晴的家乡。原来唐晴老家在徐州市沛县,沛县也有沛县自己的美食,但唐晴虽然爱家乡美食,可她并不思乡。因为两年前,她父亲,一名矿工,死在了老家的一个煤矿下。煤矿崩塌的原因到现在还没有查清楚,且现在已经无人在查。母亲因父亲的突然离世伤心欲绝,最后唐晴决定带着母亲离开家乡,离开伤心地。
听完唐晴的身世,史源对她愈发怜爱,不过唐晴自己倒是很豁达,她说这个世上悲惨的人有千千万,她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且还不是最惨的那个。天灾人祸,世事无常,人是很渺小的,但渺小的人虽改变不了这个世道,却依然应该修身养性,自律守纪。因为如果每个人都不作恶,都向善,那世界也会改变,毕竟组成这大千世界的就是渺小的人。
随着与唐晴对话的深入,史源更加感觉到唐晴身上知性成熟的一面。接着,史源将之前杨浩逃狱的事讲与唐晴听,他想听听唐晴怎么看待他在情与法之间做出的选择。唐晴听完后如是说道:“情与法本身就很难选,其实你选任何一方都没错,如果真要挑错,错的是你不应该处于那个困境。你应该主动退出抓捕,交给其他专业的人去解决。又或者你的上级应该要有预见性,将你调出抓捕行动。”
史源听完唐晴的见解豁然开朗。唐晴说的没错,当时他就不应该参与抓捕,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他以为自己可以劝杨浩主动投降。这时,他想起了当时孙莹说的话,尽管孙莹骂他有点混蛋,但他心里还挺舒服,因为那时的他希望有人骂他。史源发现唐晴和孙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那么感性,一个那么理性。
“不过,”唐晴继续说道,“我想你的朋友会原谅你、会理解你的,如果他跟你真的是好兄弟。”
史源苦笑一声:“希望吧。”
这会儿,两人已经走到人民路。他们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可是当两人到唐晴家楼下时,都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对了,磁带我又忘了,下回我再还给你。”
唐晴抿嘴一笑:“没关系。”
这时,史源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发现那里没亮灯:“你妈妈好像已经睡了?”
“不是,她不在家,她今天早上坐火车回老家了,处理点事,明天才回来。”
“那你今天一个人在家?”
唐晴点点头:“时间不早了,我就先上去了。”
“好,你去吧,再见。”史源目送唐晴走进楼道,听着唐晴上楼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然后推车至马路对面的一棵树下,看着二楼二〇三室的屋子亮起灯。史源伫立原地,思忖片刻后将车停好,然后掏出一包烟,倚靠在树干上抽起烟。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史源就在树下一根接着一根抽烟。
他在为唐晴守夜。
他一直守到了凌晨一点,守到整条街的公寓楼都熄了灯,他才默默骑上自行车离去。
次日,史源继续走访调查薛晓叶的案子。跑了两个店铺后他来到一家服装店,服装店老板娘是个身材矮小的短发中年女性。史源穿过促狭的走道来到结账柜台,掏出薛晓叶的照片询问老板娘认不认识照片上的人,老板娘才看了一眼就回答:“认识,这个小姑娘之前来我这里买过衣服,上周三吧还来买过一根皮带,男士的,一看就是要送给男朋友的,还问我要了一个礼盒。”
史源想起薛晓叶卧室衣服堆下的那个空礼盒,看来里面装的就是这根皮带了。
“那你有没有看到她进店或者出店时,身后有什么人尾随?”
“这个没看到,如果看到了我也会提醒人家小姑娘,你说是不是?”
史源尴尬一笑:“也是。”
从服装店出来已经临近中午。史源看着手中的照片,越发觉得这样查下去没什么希望。正像老板娘所说如果有人看到一个小姑娘身后有“尾巴”,出于道义都会提醒她。如果提醒了,薛晓叶就会有所警觉,或许就不会被杀。但现在她死了,说明无人提醒,那就表示无人看到。那他还查什么呢?
就在史源陷入绝望的时候,传呼机响了。他掏出一看:有命案,速归队。史源立刻蹬上自行车赶往警队。可是还没到警队,史源已经经过案发现场了。只见江滨公园边上的一栋公寓楼外围了不少人,韩振邦经常开的金杯车停在路边,附近派出所的民警正在维护现场秩序,一个女人的嚎啕哭声响彻整个街区。
一种不详的预感,史源扔下车跑进了公寓楼,他直接上了三楼,哭声越来越响,他来到了三〇一室门口,韩振邦正站在那抽烟。史源朝屋内瞧了一眼。
只见一个女孩脖子上缠着一根皮带,死在冰冷的地上。
她是蓝欣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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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一日】
今天是周六,男人吃过早饭后沿着新辉江散步,来到了江边的江滨公园,结果看到了在那独自玩耍的蓝欣瑶。男人见过她,就在昨天那个炒年糕店,这小女孩和另外两个年轻的男女在那吃炒年糕。他就是听了小女孩的介绍,才买了那碗咸菜肉丝炒年糕。吃饭的时候,男人一直在听那三个人聊天,尤其是那个年轻女人,他偷看了好几眼,因为她长得是太好看了,他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但是他不敢打她主意,因为她旁边还有一个年轻健硕的男人。
吃完饭,男人去了阳光街的游戏室打游戏,但他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想那个漂亮女人。于是没过一会儿他从游戏室出来。可是刚走出阳光街他又遇到了那个漂亮女人,尽管女人旁边还有那个男人在,可他还是尾随了上去。他一路跟着两人来到人民路,看着女人在一栋公寓楼里停下,然后独自上楼。男人想着机会来了,但正准备靠近,他看到那个健硕的男人走到了马路对面,然后在那抽起烟。
有没有搞错?他是不是有病?
男人烦躁地退回拐角暗处,静待另一个男人离去,可是他等了一个小时,那男人还守在原地。
他太变态了!
男人想,可是他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他不想让这一个小时白白浪费了,于是他又等了一个小时。
又一个小时后,男人实在等不住了,最终抛下一句“神经病”离开。
但没想到第二天男人再次偶遇了漂亮女人身边的小女孩,也即蓝欣瑶,其实仔细看蓝欣瑶,他觉得这女孩跟那漂亮女人的眉眼有点相似,于是男人上前攀谈。可是蓝欣瑶很精明,根本不跟陌生人聊天。蓝欣瑶的这种精明反而激发了男人想要与其攀谈的欲望。男人跑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卖部,买了一根棒棒糖,再次拿着糖果诱惑蓝欣瑶,可是蓝欣瑶直接回了一句:“妈妈说过不能吃陌生人的糖。”
男人眼珠一转,说道:“可我不是陌生人啊,我是昨天陪你在炒年糕店吃晚饭的那个漂亮姐姐的哥哥。”
蓝欣瑶纳闷:“你是唐老师的哥哥?”
“对啊,唐老师的哥哥。”男人又说出昨晚女孩点的炒年糕品种,谎称是唐老师告诉他的。蓝欣瑶信以为真,与男人攀谈了起来,还接过了男人给她的棒棒糖。在攀谈中男人得知蓝欣瑶家就在马路对面的公寓楼里,而此时父母都不在家。于是男人以需要上厕所为由,希望蓝欣瑶带他回家方便。蓝欣瑶起先有点犹豫,可是男人提了一句:“你可是吃了我的棒棒糖,连这个忙都不帮会不会太小气了?”
蓝欣瑶第二次听到了“小气”这个词,之前她在史源口中听过,她当然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于是倔强地嘟起嘴说:“我可不小气,你跟我来吧。”说完,蓝欣瑶往家的方向走去。
男人顾盼左右,多么神奇,此时四下竟无一人。
于是他抿了抿嘴,走进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