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丫头嘴快催了应承了句，被小桃兰狠地剜了一眼。小丫头吓得忙闭上了嘴，眼里却有着淡淡的恨意一闪而过。心里微微一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能肯定的是，今晚的事儿，经过那些捕风捉影的人的一张嘴传到一个耳朵，再从一张嘴里传到另一张嘴里定又变了味儿。我打了个哈欠，“你们在这儿，我怎么休息啊？”小兰想了想再没多说，只是把薄毯拿过来给我围好，领着小丫鬟转身一同出去了，低声说了两句什么，我也未曾听清，只是外面立刻安静下来。
眯着躺了会儿还是睡不着，心里拼命地让自己想些别的事情，可滑过脑海的还是慕晓……挠了挠鼻子，心想着再这样下去，一定先把心给（cao）累死了不可，清清有些发涩的嗓子，“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低低地，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我不知什么时候学来的曲儿，一直唱到声音嘶哑也无法停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不去想别的……
************困意慢地袭了上来。我打了几个哈欠，眼皮垂了下来，迷糊着就要睡着之际，隐隐地听见院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儿。刚想坐起身来，头晕了一下，眼前一黑，我赶忙定住不动，等着这阵儿感觉过去。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一股淡淡的酒气随风飘了过来。我背脊一僵，想着他和别的女人一起把酒言欢，心里仿佛被滚烫的热水浇过，却还得忍受着水泡破裂时疼痛的来袭。我低低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合上眼，丝绸的枕头滑滑地贴着我的面庞，一片冰凉。
脚步在门口顿住了，一时间屋里静得凝固了似的，只有阵阵急促的“呼呼”喘息声。跑回来的吗？我正想着，听见他放轻了脚步走了上来，忙平缓了呼吸做熟睡状，他直直地来到我的床前，没什么响儿动，我猜他是在打量我，就一动也不敢动，真的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突然一只手抬起我的左手，我下意识地想挣脱开来，可他握得牢牢的，慢慢地又将我的手贴向他的面庞……
我悄悄伸出右手，握紧了薄毯角儿，只是感到他按着我的手在自己脸颊上缓缓移动着，不停地歙动的额头，鼻息灼热的鼻子，温暖湿润的嘴唇……似乎他嘴唇动了几动，我一顿，思绪有些混乱，一时间没感觉出他在说什么，忙仔细去感受。
可是，他已放下了我的手，把我的手指交叉相握了个牢，我隐有些失落。他细细地看着我，过了会儿，缓缓低下头来，一个干燥温暖的吻落在我的干裂的嘴唇上，我闭着眼，静静地感受着万般轻柔如羽毛幅面的吻，和拢紧的手指……就这么过了会儿，他低头缓缓地在我手背上印下一吻，又轻轻地帮我掖好被角儿，站起了身……
我抖了抖干涩的眼睛，摇曳的灯光让我有些不适应，恍惚中只看到他正直直地盯着窗外……我胡乱揉了揉眼，强努着睁眼看他，他脸色有些晕红，一根青筋却凸显在额头，不时地跳动着，我猛地睁大眼睛，他竟然在笑，很自嘲的那种，我不禁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就那么傻傻地望着他的侧脸。当我意识到他已经走到了门口，心好像给劈成了两半，再也不受理智的控制，“我在生气，你就这么走了吗……”我脱口而出喊了声儿，耳朵里反馈来的却是一声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声音。
他渐渐止住了脚步，却没有回身，只是定定地站着，雪白的衣角儿随风飘摇着……我意识慢慢地集中了起来，愣愣地看着他，只有我重重的呼吸声在回响着，他慢慢地转了身过来，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现着我看不懂的光芒，仿佛怜惜，却更像是无奈愧疚……我垂下了目光，仿佛一直期待的东西到了眼前，却突然没有勇气去看的感觉。低头看左手，他嘴唇的温热触感仿佛还留在上面……心思转折间，觉得眼前一暗，抬起头来看向他，他已经低下了头，目光却闪躲着，一副看我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的样子。我伸出手抓住他放在我颊边的手，紧紧握住，“我们要一直活在彼此的愧疚中吗去……”
我声音竟然有了一丝颤抖，他还是不肯直视我，只有脸色渐渐地惨白了起来，我轻轻用他的手捂住了嘴，突然很想哭，却怕他更加愧疚……感觉他手掌的僵硬，我只觉得被劈成两半的心脏又被扭麻花似得扭到了一起，身伤痛到极致就麻木了，可这心无论怎么痛依然难以承受呢？屋内寂静无比，只有交错可闻的沉重喘息，望着他手背突起的手青筋，我忍不住苦笑了出来，抬了抬胳膊正想甩开他，被他反手紧紧地握住了。
我抬眼看住他，他还是那样闪躲着我，不禁有些气恼，又使劲甩了几下，他更紧牢地抓住了我的，不肯放松。“你……”我嘴唇嗫嚅着，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他也越握越紧，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好像要把我的骨头捏碎似的。一股再难以压抑的痛苦化为愤怒喷涌而出，我磨了磨牙，一口咬了下去，他被我吓了一跳，却没把手抽回去，只是慢慢转了头过来，我眨了眨眼，看着他眼中隐含着的一抹恐惧，没有继续咬下去也没有松口……我心中一叹，他已愧疚不已了，自个又何必揪着不放着，这样只会伤感情。遂，我微微笑了笑，伸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整理着他散乱的鬓发，“你手疼，我还嫌硌得牙疼呢……”
话音未落，他一把把我连人带毯子什么的搂入了怀里，紧紧的。我被他闷在怀里，呼吸都有些不畅了，正想着要不要再给他一口，他稍微放松些，可还没等我顺口气，他又把我的脸抬起，不停地打量我？这是怎么了？没等我看清楚他，一抹温热已压在我的唇上辗转缠绵……我一愣，脸刷地一下通红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就想推开他，他抓住了我的手，与我的手指一一相交握紧，我无法也无力反驳，只能微仰着脸任他索取，就在我觉得再也无法呼吸的时候，他稍稍放开了我，面庞紧贴着我的脸孔：我不是陆游，你也不会变成唐琬，我们终会琴瑟和鸣，但绝不是《凤头钗》。
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心里不停地告诉着自己，大部分问题出在我身上，是自己想太多了。想对他说好，嘴唇儿不自知地颤抖着，嘴里却说不出什么，终是轻叹口气，把脸埋在他胸前，轻轻地把玩着他的头发，与我的打个结，再解开，如是反复，直到发丝起了毛糙。
************慕晓一把握住我的手，毫不放松地盯着我：等我查明身世，我们就离开这里，回我们初见的地方，种一院子茉莉花，好不好？
他有些激动，虽是极力克制，在我掌心写字的手，却也隐隐有些颤抖。我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心里却没有释然的放松：“我能保住没有赵士程，你能保住没有陆母*婚，没有王氏女吗？”他怔在了当地儿，我抿了抿嘴，还把玩着我们的发丝，手却无法自抑地颤抖起来，手肘也不自觉的抵住胸口的东西。良久，感觉到他轻叹了口气，热气喷在我的头顶，屋子里静得只有帐子的沙沙之音，一种深刻的压抑与无奈，透过肌肤直地传进了我的心里，千军万马般掠过每一角落。我后靠着他，一阵深沉的酸胀溢满了我的胸膛，却无半点责怪恨意。唉，红尘万丈，一旦踏入就万劫不复，只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种心态还是不能和他说，我仰起头注视着他，看着他那张俊秀倔强的脸庞，一股温暖慢慢涌了上来……忍不住搂住了他的脖子，凑了过去轻轻亲了亲他的脸庞，他怔怔地看着我，“嗤……”我轻笑了出来，看着他渐渐涌出笑意的黑眸，我垂下眼定了定，抬头看向他，“我很想恨你，痛苦的却是我自己，所以呢，我就不计较今儿的种种……”
他手指有些颤抖，欲辩着：三弟……
我握住了他的手指，一手轻轻得扶着他微蹙的眉心，微微摇了摇头，认真地说：“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一顿，我又低低地说了一句，“亦无怨来也无悔过。”心里不停地告诉着自己，无论外面是惊涛骇浪还是波澜不惊，我只知道，这个屋里有我深爱的人，我愿意为他画地为牢，恪守一生。而他不仅是我爱人，出了这门，他还是王子，是臣子，是儿子，还是那个人的哥哥，一个与生俱来就心系万事却同时心里也有我的人……更何况，我也不觉得他事事都告诉我会让我过得比现在轻松多少，今晚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慕晓眸色骤然转浓，捧住我的脸吻了下来，极尽温柔，恍恍惚惚觉得自己是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孩子，遂轻启贝齿，任意他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