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柠和方世杰是在当天下午就出门的，两人定了航班，没有直达县城的航班，两人坐飞机到市上，又花钱包了车，等到村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房子是老旧的砖瓦房，两人到了门前，才想起来都没有钥匙。
你看我，我看你，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离开村子之前，村子里倒是有会开锁的人，只不过时间已经很晚了，最后两人是从东南角的墙头翻进院子的，这里还是他们小时候发现的。
房间门也是锁着的，好在房门是那种老式的旧锁子，原本就坏了，只要使劲一扯，锁子就开了，两人进到房子里面，方柠摸到墙边，拉了一下灯绳，白炽灯应声而亮。
方世杰开口，“还好我回来的时候交了电费。”
方柠站在旁边，看着房间里的摆设，和她当初离开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大不同。
入门处正对的是沙发茶几，沙发上还有沙发套，看起来有些破旧了，左边是炕，炕上被褥都被卷了起来，在窗户旁边还有支起来的火炉。
将行李箱放到地上，方世杰开口，“太冷了，姐，你等一下，我先去拿点柴把炉子生起来。”
他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火炉子就生了起来。
让方柠在炉子旁边坐着烤火，他又出去找柴烧炕。
这个季节，农村很冷，房子里只有炕，如果不烧炕，晚上根本冷得没有办法睡。
方柠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没有阻拦，在方世杰去烧炕的时候，她将床上被褥打开铺好。
又打开柜子，从最下面的格子里找到了床单被套，床单是用了好多年的大花床单，方柠记得自己小时候，家里炕上就铺的这张床单，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张床单竟然还在。
炕烧起来，火炉子也烧了起来，房子里很快就暖和了起来，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些冷。
方柠坐在炉子旁边，看着方世杰跑来跑去收拾东西，脑海里想到了好久之前。
那时候她还小，父亲还在，每年她最高兴的就是过年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父亲就会回家，他会带很多好吃的，这几天，沈素萍对她的态度也会好一些。
睡习惯了城市里的软床，突然睡在热炕上，方柠以为自己会不习惯，却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也是在过年，方世杰拿着奶奶给他的软糖，在嘴里咬了一半，给了她一半。
那是方柠第一次吃饭软糖，其实并没有那些水果硬糖那么甜，可是她还是觉得好好吃，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
梦境忽然一转，到了父亲去世那一年除夕，明明是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节日，可是那一年，她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家里一片愁云惨淡，沈素萍毫不避讳地骂她害人精，丧门星，如果不是方世杰拦着她，恐怕她早就已经将方柠赶了出去。
这一夜，大概是因为突然回到这里，方柠做了一夜的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传来了食物的香味，她睁开眼，仰头朝着火炉那边看去，上面只有烧水壶。
正在这时候，方世杰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做了什么啊，好香。”方柠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一夜的梦的缘故，她这会儿还没有完全清醒。
“烤了红薯。”方世杰咧嘴，笑着开口，“我早晨出去的时候碰到二妈了，二妈给的，还没熟呢。”
“几点了？”
“才九点，你再睡会，我刚把炕烧了。”
“嗯。”方柠没有拒绝，“那你等会儿叫我，我们去看爸爸。”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太阳已经升得高高的，方柠从枕头旁边摸过手机，看了下时间，竟然已经十二点多了。
她想起来，刚动了一下，就发现自己浑身酸痛，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一样，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好一会儿，直到身上的酸痛好了一些，她这才从炕上起来，身子刚离开被窝，她就打了一个哆嗦，再次钻进了被窝。
好一会儿，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她这才从被窝里钻出来，穿好衣服，将被子铺平暖在炕上，她下床朝外走去。
刚才房间里没有看到方世杰，没想到出了院子之后，也没有看到方世杰。
转身进了房间，从炕头拿过手机开始给方世杰打电话，电话没被接通，但是从门口传来了方世杰的声音，“姐。”
声音是从大门口传进来的，方柠拿着手机走到房间门口，就看到了走进了院子里面的方世杰。
“你去哪了？”方柠问他。
听见她的话，方世杰抬手，朝着她抬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随着他的动作，方柠也看到了他手里的东西，是一些白纸。
“我本来想买冥币的，但是这里商店没有，只有白纸，只能自己印了。”
农村很多都是这种印的，将白纸买回来，裁剪成一方一方的，然后摞在一起，在白纸下面放一张现金，再用手指关节去顶着白纸转，到了后面，白纸就一张纸被转开，等到所有的白纸都全部被转开，每一张成为一个角度，最后第一张和最后一张重合的时候，就算是印好了。
方世杰动作很熟练，一边印/钱一边开口，“爸爸刚去世那几年，每逢过年清明，都是我自己印/钱去看他。”
“她，没有去吗？”方柠并没有直接说这个她是谁，但是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她一开始去过，后来就不去了。”方世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那时候你被曲家带了回去，曲家给家里给了一笔钱，她拿到那笔钱之后天天出去打麻将，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她有钱了，开始合伙故意给她下圈套，她输了钱，不但不记教训，反而变本加厉。”
说到这里，方世杰轻嗤一声，“后来，她玩得越来越大，最后一次，她发现对方几个人故意看着打牌坑她，去和对方理论，却被他们几个人合起来羞辱了一顿，从那以后，她才稍微收敛了一点，可是身体却查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