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街过巷,七拐八弯,最后三人进入了鹿角城的核心区域。
这是一座规模庞大的宅院。
院中一株巨大的古榕矗立着,粗壮的树干足有两三人合抱。
此时已是黄昏,古榕遮天蔽日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照得院中幽静而肃穆。
李闲鹤走在青石铺设的地面上,仰头看着这颗古榕。
古榕枝叶茂密,树冠顶端垂挂着数条红绸带。
李闲鹤伸手扯掉一块红绸,红绸上写着不杀燕贼、誓不回朝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魏大哥,这是何人所写?”李闲鹤诧异地指着红绸问道。
魏良叹了口气道,“此乃柳家军主帅柳惊云所留下的血书!当时鹿角城被燕军围攻了三天三夜,柳将军拼死护城,终究寡不敌众。”
“临终之际,他留下这八个字,告诉所有北境战士,不必畏惧生死,哪怕死,也要拉几个燕贼垫背!”
“原来是柳将军亲笔题写!”李闲鹤感慨一声,“柳家军还真是令人敬佩啊!”
魏良、柳惊涛神色颇为黯淡。
明明是那比太阳还要温暖的男子,却因为战场厮杀,最终埋骨他乡,实在可惜。
三人继续前行,转眼便到了正堂门外。
“就是这里了。”
魏良推开木门,示意李闲鹤跟进。
刚一进门,李闲鹤便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味。
只见堂屋里陈列着整齐的兵器架和一排排整齐摆放的药罐。
李闲鹤随便取下几罐药罐打开闻了闻,“不错,这些草药可用!如今城中可有郎中?那种能够配置金疮药、止血散之类药物的?”
魏良摇了摇头,“这怕是没有,燕军离开这之后,便是将那些郎中全部带走,实在是不给我等留后路啊!”
“不仅是咱们这里,鹿角城周边的村镇恐怕也难以有郎中的存在,那些有这种本事的人,不是逃去了其他地方,便是投降了燕国。”
李闲鹤点头表示理解。
看来自己还是得让王太医多带一些太医来这边啊。
在李闲鹤离开皇都之后,由于王太医所带东西太多,便是让他等日后跟着林献欢的发往北境的商队一同前来。
这样虽耽误了一段时间,但能带更多东西来,倒是也无伤大雅。
“四殿下?这些药材?”
“就先放在这里吧!刚刚本皇子见鹿角城还有许多百姓得了伤寒,本皇子决定用一部分药材熬一些治疗伤寒的汤药送去给那些百姓喝。至于剩下的,本皇子再另作计较!”
魏良、柳惊涛都有些听呆了!
刚刚李闲鹤说什么?
他要亲自熬一些治疗伤寒的汤药?
一个皇子不学如何治理国家、带兵打仗,却学会了熬制汤药?这怎么可能!
二人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
李闲鹤似乎早预料到了这种反应,并未露出尴尬之态,微笑着冲两人点了点头。
魏良率先反应过来,急切道:“殿下,这不妥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摆手道:“殿下乃千金之躯,哪能干这种粗活?这些都是粗鄙之人才能干的活儿,殿下您身份尊贵,这种粗活儿……”
“这种粗活儿不适合殿下。”旁边柳惊涛也跟着劝道。
“治病救人之事,怎是粗鄙之活?你们两个不是怕本皇子会浪费了这些珍贵的草药吧?”
魏良和柳惊涛顿时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二人唯有暗自替这批草药祈祷了。
“既然这样,那我等这就退下,替殿下去准备熬药所需的东西。”
魏良和柳惊涛躬身施礼,然后快步退下。
“这位四殿下还真是不断给人惊喜啊,惊涛,他在皇都之中究竟是犯了错,才被陛下贬到了北境啊?”
刚一出门,魏良忍不住压低嗓音,小声向身旁的柳惊涛问道。
“殴打大皇子!”柳惊涛轻轻吐出五个字。
魏良愣了半晌,“殴打大皇子!?”
柳惊涛颔首。
魏良震惊得目瞪口呆。
“这消息靠谱吗?”魏良咽了咽口水。
“自然靠谱,总之啊,我这妹夫是一个重来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怪胎。”
魏良脸颊抽搐了两下,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当这些熬药的工具都准备好,柳之妙也是跟着大军进入到了鹿角城之中。
“魏良大哥!你还活着?呜呜呜!能再次看到你可太好了!”
一看到魏良,柳之妙便跑了过去,热泪盈眶。
魏良也是激动万分,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嘴唇颤抖,眼圈通红,“之妙妹,实在是对不起,我没有把你大哥救下来。”
柳之妙擦擦眼睛,哽咽道,“大哥不会责怪你的,你也尽力了!”
“对了,我大哥的坟墓在何处?我想先去祭拜一下。”柳之妙抹抹眼泪问道。
“我领你去。”
“谢谢你魏良大哥!”柳之妙破涕而笑。
李闲鹤也是放下了手中的活,陪着柳惊涛、柳之妙兄妹二人,来到城内一处僻静的山坡。
山坡上立着一座座坟墓。
这些都是柳家军牺牲的烈士的墓穴。
看着一座座崭新的坟墓,柳惊涛心情沉重。
他跪在坟前,默哀片刻,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钱,撒在坟前。
“柳家军的诸位兄弟,我柳惊涛在此立誓,今后定后为你们复仇!”
“大哥,我们来看你啦。”柳之妙也是跪下,默默念叨着。
李闲鹤站在一旁,心情亦很复杂。
战场无情,英雄气短。
柳家军虽然战败,却依然保持忠义,即使面临死亡,也绝不愿抛弃袍泽、苟且偷生。
李闲鹤叹了一口气,忽觉胸腹处有些发闷,忙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夫君,你也过来跟我跪下!”柳之妙将李闲鹤拉到了柳惊云的坟头。
李闲鹤迟疑了一下,他可是一代神王好不好!哪有这么轻易跪下的道理?
柳之妙催促道,“快呀!”
无奈之下,为了不让自己媳妇开心,他也只好跪了下来。
柳之妙跪伏在柳惊云的坟头。
她的脑海中闪现着一幕幕往昔与他相处的画面。
从小到大,她都是在大哥的羽翼庇护下长大的,从来不曾感受过任何外界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