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周秀兰跟叶清岚决裂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周秀兰白眼狼,要不是叶清岚,周秀兰现在还在葛家那滩烂泥窝里苦苦挣扎,何来现在的风光。
也有人说叶清岚冷血,说她看似为女子表率,处处为女子着想,实际上根本不能设身处地理解女子的难处,尤其是不能理解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爱。
叶清岚此时无心关注这些。
她现在很愤怒。
重生以来,大概是因为一切都运筹帷幄,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愤怒过了。
上一次她感觉到愤怒,还是面对鲁王那个堪比乱葬岗的花园,如今,她面前的,也是一具尸体。
是一具被划花了脸,撵烂了双手,打断了双腿的尸体。
是一具,穿着后宫宫女统一制式衣裙,身形纤瘦的尸体。
叶清岚几乎不用查证,就能猜到这尸体的身份。
这个生前一定遭受了难以想象的虐打的宫女,必然是除夕宫宴差点将锅子和炭火洒在长宁身上的那一个。
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叶清岚深吸气,闭上眼,久久不曾睁开。
玉管上前将叶清岚身上的狐裘大氅拢了拢,低声道:“小姐,你要保重自己,才能为这孩子报仇啊!”
叶清岚如今身份不同,但玉管还是习惯叫她“小姐”,叶清岚也从不纠正。疏影她们都被叶清岚安排参加了恩科试,不能常在叶清岚身边,如今只有玉管一直陪着她了。主仆二人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默契,仿佛叶清岚还真的是镇远侯府那个小姐。
宫宴那日,玉管服侍在叶清岚身侧,自然知道发生的事,也猜到了死者的身份。
她知道,这是挑衅。
这是长宁对那宫女冒犯她的惩罚,更是对叶清岚的挑衅。
正因如此,自家小姐才会如此愤怒。
她不是愤怒自己被挑衅,而是愤怒长宁公主毕竟曾经是大夏的公主,竟然能轻视人命至此,竟然能残暴至此,竟然能愚蠢至此。
叶清岚毫不怀疑,这桩命案背后,必然有库戎的手笔。
而大夏皇宫守卫森严,库容的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来虐杀一个宫女,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座皇宫里,八成有他们不知道的密道。
他们不知道,长宁作为弘光帝曾经最宠爱的公主,却一定知道的。
今日这些人能摸进后宫杀个宫女,明日,他们就能摸进来杀她、杀舅母和舅舅!
她就是没想到,长宁在大夏时,虽然也残暴跋扈,但至少还是个人,如今,长宁连做人最基本的底线都丧失了。她竟然真就能完全听从敌国君主的摆布,为库戎的人提供潜入大夏后宫的密道!
“你亲自去舅母那里传个话,让舅母务必看好了昕昕,在彻底解决乌桓和长宁的问题之前,不要让昕昕离开视线!”
玉管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领命而去。
叶清岚垂眸,轻声问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其他宫女:“可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跪在地上的宫人以为必要被迁怒,宫中人命如草芥,宫中有任何风吹草动,但凡牵扯其中者少有能善终的。
他们不懂权力变更,沈还山搬入后宫前,叶清岚做主遣散了大部分宫人,如今留下的,都是年岁尚小,也愿意留在深宫的。
一开始他们战战兢兢,摸不准新主的脾性,这是做奴才的大忌。
后来才发现,新主子太好伺候,新工作甚至很是清闲。没有各宫娘娘勾心斗角,也就不必担心哪日被牵扯丢了性命。
心里刚安稳下来,没想到就面对同伴这样惨死。
此时他们心里,除了对同伴的惋惜,更是对自身命运的恐慌。
可是叶清岚只是问一句死去宫女的名字,她甚至怕吓到他们,刻意放缓了声调。
有个宫女跪行着上前一步,磕了个头才回答:“回殿下,她叫——清桃。奴婢与她素日里住在一个屋子,知道她父亲是御膳房的白案师傅,她还有个弟弟,在宫外,开了个小馆子……”
“她……年前的时候跟奴婢闲聊曾经说起,说她爹给她定了一门亲事,说想年后,看看能不能求了皇后娘娘的恩典,放她出宫去……”
还有一句,她没敢说,清桃说过,现在的主子和从前不同,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太女殿下,皆是温和宽厚之人,一定会允她的。
但她们这些做奴婢的私下里妄议主子是僭越,所以即便是好话,她也不敢多说。
叶清岚闭了闭眼,感觉胸口闷痛。
因着他们这些所谓“上位者”的争斗,牵连这样一个本来有着光明美满人生的小姑娘,她觉得……恶心。
她深吸口气,压下满心的燥意,转眸吩咐早就在一旁待命的羽林卫守卫:“封锁宫中各个出入口,排查宫中各处,如有发现可疑人等,立即捉拿,反抗者,杀!”
一个血淋淋的“杀”字,透露出叶清岚满腔的愤怒。
“派人保护清桃的家人。”
她又看一眼地上那具面目全非的尸身,继续吩咐道:“请宋女官进宫查看一下现场,等宋女官看过后,再通知清桃的家人来收敛,再准备五百两银子的奠仪,告诉他们,本宫,一定会给清桃讨这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