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早就听贺姨父说过陆瑾跟贺正豪打赌的事情,贺正豪的顽劣大家有目共睹的,陆瑾略施小计竟然就把这贺正豪治得服服帖帖的,不服都不行啊!
陆瑾一表叔就笑着跟陆瑾说了,“阿瑾,我家那猢狲也成天不务正业的,要不我把他带来,你帮我管两天?”
众人都笑了。
陆瑾笑道:“正豪这事情,我可不敢邀功。这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跟我没关系。”
说实话,陆瑾真的很意外。他以为贺正豪就三分钟热度,谁知道他竟然这么执着。
这也算是无心插柳的好事了。
贺正豪看着手机,肖英杰并没有立刻回复消息。他将手机塞回兜里,就听到了陆瑾说的话,他看着陆瑾忿忿地说:“没错,这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跟陆瑾这家伙才没有关系呢?啊……老爸你打我做什么?”
贺正豪摸着脑袋看着贺姨父,贺姨父板着脸道:“没大没小,陆瑾是你喊的吗?叫表哥。”
贺正豪倔着一张脸,贺姨父一转头,他就朝着陆瑾一阵龇牙咧嘴。
而陆瑾呢?陆瑾才不跟他这小屁孩一般见识呢!
童心瑶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又忍不住笑了。
贺正豪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摸出来一看。肖英杰回复了他一句“中秋节快乐”外加一个月饼的表情包。贺正豪看大人们都在说话,干脆站起身来走到外面,跟肖英杰微信聊天。
“瑜哥儿和他媳妇怎么没来呢?”陆瑾一表姨问。
“阿瑜跟燕燕去他岳父那儿了。”陆母说。
陆瑾外公——高老爷子就冷哼一声,佯怒说:“这臭小子,有了岳父岳母,就不要外公了。”然后他就看着陆瑾说,“还是阿瑾有良心。”
昨日,陆瑾跟童心瑶就去过童家了。所以今日才得空过来。
陆瑾笑着说:“外公,您说哪里的话。小瑜挂记着您跟舅舅呢,他明天就过来看您。”
“这还差不多。”高老爷子道,然后就拉着陆瑾的手说,“我新写了一字帖,你来给我看看。顺便也让我瞧瞧你的书法有没有长进。”
陆瑾扶着高老爷子起身,高老爷子又看着自己两个女婿说,“你们也来。”
贺姨父跟陆父便笑着站起身来,至于其他的人有些留在这里说话,有些就跟着他们一块到书房那里去了。
陆雪凝抱着童心瑶的手臂笑着说:“外公又在那儿考人书法了,小时候我们每次来,他都要让我们写字帖的。每次他看了我写的字,都说我那是小鸡爪子抓出来来的。”
说着陆雪凝自己就格格地笑了起来。童心瑶看过陆雪凝那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要说陆雪凝写的那都是小鸡爪子抓出来的,那她写的是什么?蚯蚓爬出来的?
跟着去书房那儿的大都是男士,女士们留在客厅里吃月饼聊天,当然也少不了品茶。
高家的女人都懂茶,高家的亲戚们也个个是博览群书的。童心瑶坐在她们中间,听她们聊天都觉得亚历山大。
贺姨妈端起越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这白毫银针汤味醇厚,香气清芬,这是南路银针吧?”
贺姨妈一开头,然后其余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她们先从白芽茶说到红茶、普洱茶,然后又说起了陆羽的《茶经》,接着又说起了吴觉农的《茶经述评》。
说完陆羽和吴觉农又说起了宋朝的点茶,接着又说起了日本茶道。
什么千利休,什么今井宗久,童心瑶一个都没听说过。
童心瑶拿着手机立刻问度娘,才知道他们都是日本茶道文化里的宗师级别的人物。
童心瑶听着她们说在旁边真的是一句话都插不上来,她在内心泪流满面,她发誓这不是她的错,她的语文老师根本就没教过这些,不然她一定有印象的。
“……莫等春风来,莫等春花开,雪间有春草,携君山里找。据说千利休很喜欢这首和歌,我想也是因为这和歌最能代表他的茶道精神……”
陆母说了上面那番话,然后话题一转就从日本茶道变成日本和歌了。
听着她们念着什么小野小町的和歌:“绵绵春雨樱花褪,容颜不再忧思中”,童心瑶悄悄地就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溜到了外面的花园里。
她走到花园里,长吁了一口气。感觉终于得救了似的。
她伸了伸懒腰,视线投向前面。前面有个池塘,池塘里栽着种许多荷花。夏季的时候,荷叶挤挤攘攘,那些或粉或红的荷花就如害羞的少女一般从碧绿的荷叶中探出头来。
然而这个时候,荷花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了莲蓬跟一池子的残荷,然而池水清澈见底,一群色泽艳丽的鲤鱼在池子里游来游去,虽然是枯败之景,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雅韵。
童心瑶只恨自己诗词学的少,不然也许就能扯一两句应景的诗出来了。
诗?
咦,她怎么会有这么文艺的想法。果然是在客厅里听了一耳朵,都被传染了。
童心瑶沿着池塘边走,一边走一边欣赏菊花。池塘沿岸栽种了许多的菊花,旁边的游廊四周也摆了一盆盆的秋菊。红的、白的、黄的、粉的、紫的、绿的……
什么颜色,什么花型的都有。有一些童心瑶能认出来,比如说什么瑶台玉凤,玉翎管;什么白松针、白玉珠帘;什么残雪惊鸿、白鸥逐波;什么点绛唇、泥金香。当然还有很多,童心瑶都叫不出名字的名贵品种。
高老爷子最喜爱菊花,童心瑶嫁给陆瑾不过一年,来高家的次数十个手指头就能数清楚。但是她已经听过高老爷子不下五次吟诵那句咏菊的诗了,“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看,现在她都会背了。
她观赏了一会儿菊花,又想起了陆瑾。他现在在高老爷子的书房里,她要去找他吗?想起高老爷子书房里挂的那些丹青书法,童心瑶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
那些飞白狂草比陆羽、千利休、小野小町还难懂呢!
她穿过假山,浓郁的桂花香气扑鼻而来。于是她便寻香而去了,走了几步就见到道贺正豪背对着她坐在石桌旁边,正在用着磕磕绊绊的英语在跟着谁说着电话。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跟他说了什么,他朗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像是插上了翅膀一般从她耳边飞过,就跟着秋风吹到了天上。
跟谁打电话呢?笑得这么开心,童心瑶正这么想,忽然地贺正豪就像是忽然领悟到了什么,接着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狮子一样炸毛了,他怒气冲冲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你在讥讽我……”
看着他手扣在石桌上,一副气急败坏地模样,童心瑶都在想,他下一秒会不会掀桌子?
可是没几秒,他就像只被人撸顺毛的猫咪了一样,安静了下来。这让童心瑶更加好奇他在跟谁讲电话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只手忽然搭上了童心瑶的肩膀,把童心瑶都吓了一跳。她一转身看到的是陆瑾那张俊美的脸,她埋怨地捂着胸口说:“你吓死了我。”
“你在看什么?”陆瑾一边问她,一边扭头,视线朝着她刚刚看的方向投去。
不过贺正豪已经离开了,所以他什么都没看到。
“没什么,就是刚刚看到贺正豪竟然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跟人讲电话,很好奇。你一来他就走了,估计是知道我们在这儿了。”
童心瑶双手环抱胸前说,忽然叹息一声说,“我看他那劲头,这个徒弟我可能真的非收不可了,”她摇头晃头地说,“唉,有一个虐徒就够头疼了,再来一个,要命啊!”
她说到“虐徒”二字时,还拿眼角去瞄身边的陆瑾。
虐徒?
陆瑾的眉头一挑,喂喂!你当着和尚骂秃驴啊!
“我记得当初是某人求着我做她徒弟的。”陆瑾道。
童心瑶立刻眼睛一瞪,说:“胡说八道,谁求你了。明明是你求我,我才勉为其难收你的。”
陆瑾看着她那张娇俏的脸被日光一照,更加白嫩了,他忍不住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抱着她说:“成成,是我求你的。”他懒得跟她在这种小地方较劲了。
童心瑶笑了,陆小瑾这虐徒很上道。
“哎,你怎么出来了?外公呢?”童心瑶问道。
“在书房面,跟父亲他们切磋着呢!”
“那怎么把你给放出来了。”
“那还不是怕你无聊,所以才特地溜出来。”陆瑾道,他知道童心瑶不太喜欢来他外祖父这儿。
倒不是有人会欺负她,纯粹是因为他的舅妈、表姨、姨妈、姨婆聊的那些都是她不懂的,所以她觉得闷,无聊,可是吧!作为晚辈,又得装得听得兴致勃勃的样子出来。
他跟他外祖父写了几幅字帖,然后就借口上洗手间出去了。来到花园里一逛,果然就看到了童心瑶在这里。
原来,他是特地过来找我的。童心瑶听了,心头一暖。她说,“其实也不是那么闷了,听她们说话也算是长知识了。我就当自己还是个小学生,听老师们讲课好了。”
“可是你每一次上课就睡。”陆瑾无情地道。
童心瑶:“……”
你一定要这么不给面子地说出来吗?
——————
童心瑶和陆瑾回到客厅的时候,来高家的客人已经走了很多了。贺姨父、贺姨妈跟贺正豪,还有童心瑶、陆瑾、陆父、陆母以及陆雪凝一起留下来陪高老爷子过这中秋节。
高老爷子喜欢热闹,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坐了满满的一大长桌,他显然很高兴,连饭量都比以往增加了。
吃过了晚餐后,众人在客厅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