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山林,格外的不寻常。
无殇抱着咲,焦急的行走在小道上。
累明明说去去就回,结果现在还没回来,蜘蛛姐姐和蜘蛛夫人也不见了踪影,一路走来,空气中满是血腥味……
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里的咲忽然不安的挣扎起来,无殇一个不稳,被她逃掉了。
“咲!等一下!”眼看着小猫钻入路边的灌木丛,无殇也顾不得思考太多,生怕她迷了路,赶紧弯腰跟着钻了进去。
杂乱的枝叶迫使她闭上眼睛,双手护着脸,挤开灌木丛往前走:“等一下啦!”
眼前忽然开阔起来,灌木丛后面是一片平地,无殇终于看准机会,一把扑上去抓住咲。
“你真是不听话的小猫猫……”
她忽然动了动鼻翼,迟疑的抬起头看向前方。
眼前,犹如修罗地狱。
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们一脸惊恐,瞪大双眼,死不瞑目。血液洒满了地面,带着令她不安的腥气。
一个,两个,三个……
一眼看去,根本数不尽。
这里空气中飘散着的血腥味,还夹杂着一股令她熟悉的味道。那是她送给蜘蛛夫人的荷花香包的味道。
无殇壮着胆子,紧紧抱着咲,迟疑的往前走。树枝上挂着的尸体,仿佛都在看着她。
走过这片令人惊悚的地界,她终于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巨石处,可是没有看见蜘蛛妈妈的身影,只有散落在地上的,那件红白色和服。
她沉默着走上前,将衣服叠好。一颗青色的珠子忽然滚落出来,那是蜘蛛妈妈戴在脖子上的项链的吊坠。
可是那根项链,却已经断裂了。
无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蜘蛛妈妈去了哪里,她只是下意识的将吊坠捡起来,牢牢的握在手心,然后抱着咲,继续往前走。
先找到累再说吧。
一路上的尸体,越来越多。
有个女孩子,被蛛丝吊起来挂在树上,双目无神。她也穿着黑色的制服,背后印有‘滅’字。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但是,已经停止了呼吸。
还有很多像她一样的人,也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无殇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逃离一般离开了这个地方。
今晚的蜘蛛山,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蜘蛛妈妈在哪里?蜘蛛姐姐在哪里?还有累,他又在哪里?
“你们去那边看看吧。”
前面忽然传来人声,无殇惊喜的睁大双眼,跑过去。她原以为说话的人是蜘蛛山上的住民,可是推开挡路的枝叶,看见的却是一群穿着黑衣服,白面罩遮着脸的人,中间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她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披风,里面穿着和刚才看到的人们一样的黑色制服,只是下身是一条及膝的黑色百褶裙。
她似乎听见动静,紫色的眼睛看了过来,无殇一惊,立刻松开手,转身向另一边跑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但她内心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山里死亡的人们,和累他们,脱不了干系。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双脚隐隐约约传来疼痛。她停下脚步,靠着树喘气,怀里的咲瞪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她。
她摸摸咲的脑袋,无奈的叹气:“你说,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
前方传来隐隐约约的响动。无殇下意识的认为是黑色制服的人,刚想迈开脚步逃跑,忽然想到,或许是累他们也说不定啊。
她将咲轻轻的放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的靠近。
“全集中,水之呼吸,十一之型,凪。”
她听见一个青年淡漠的声音,然后推开灌木丛,发现了累。
她惊喜万分,刚想喊他的名字,却看见那名穿着双色羽织的青年猛的逼近累,手中的刀刃狠狠地划过他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她眼睁睁的看着累的头颅掉到地上。
“可恶!可恶啊!绝对要,绝对要杀掉!那对兄妹……”明明已经被砍断了脖子,累却还能说话。
她惊愕的看着,忘记了语言。
红发的少年护着昏睡的妹妹,瘫倒在地上,他看着向他们缓缓走来的累的身体,神情哀伤。
累的眼睛看着他们,满是羡慕。
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累自己也说不上来。
变成鬼以后,他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唯有家人二字,深深地印刻在心头。所以他这么多年了,找了无数的鬼,当做自己的家人,玩着过家家一样幼稚的游戏。
累的身体扑倒在地上,手指离他所期盼的感情只有短短的距离,但他却已经够不到了。
炭治郎伸出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背上。
就像阳光一样,温暖的感觉。
“好想要……家人……”累牢牢的看着炭治郎和祢豆子,喃喃自语。
一双手忽然捧起了他的头颅,无殇樱花色的眼眸看着他,神色温柔的在他额上印下一个吻。
“我是你的家人啊,累。”
累瞪大眼睛,身体缓缓的消散。
他忽然想起来了。
真正的羁绊,他也曾有过啊。
……
从出生开始,他的身体就格外的脆弱。
别的孩子能在下雪天愉快的奔跑,他却连正常的行走都感到艰难。
他只能躺在病床上,看着院里的孩子们欢笑的脸。
直到他,遇见了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是被父亲邀请来做客的一位商人,他身边带着两名年轻貌美的侍女,一个叫香织,一个叫青源。
半夜的时候,他忽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目光冰冷的看着自己,嘴上却说着怜悯的话:“真可怜,让我来救你吧。”
然后,他得到了那位大人的血液,拥有了强健的身体。
可是他再也无法接触阳光,厌恶紫藤花,而且还要吃人。
双亲并不喜欢这样健康的他,父亲甚至勃然大怒的责备他,母亲总是捂着脸哭泣。
以前,他曾经听过一个美妙的故事,是一个父亲为了救自己沉溺在水中的孩子而死去。他深受感动,死在河里的父亲完美的尽到了他身为父亲的责任。
可是那天晚上,他的父亲却想要杀了他。
母亲也只是在一旁哭着,不愿意保护即将被杀掉的他。
父亲说:没事的,累,我们也会随你而去的。
那时的他不懂,认为他们之间的羁绊都是虚假的,然后,扬起了蛛丝。
他坐在沾满鲜血的走廊上,身边躺着濒死的双亲,月亮清冷又明亮。他没有任何伤心的感觉。
奄奄一息的母亲嘴里念叨着什么,他凑近细听,忽然怔住。
母亲说:没能生出身体健康的你,真的很对不起…说完这句话后,母亲就死去了。
那一瞬间,他突然领悟,在那个夜晚,真正属于他的羁绊,被他亲手斩断了。
他为此悲痛的时候,是无惨大人激励了他:
“所有的错,都源于没能接受你的父母。你应该为自己的强劲而感到自豪才对。”
“跟我离开这里吧,我会赐予你新的身份,只要你在需要的时候为我效力。”
然后香织大人为他封印了记忆。
在意识朦胧之前,他听见青源大人问道:“为什么您愿意帮助他呢?”
“因为他让我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也因为无殇需要一个年幼的玩伴。”
无殇是谁呢?
后来他知道了,无殇小姐,是无惨大人的妹妹。她沉睡了千年,无惨大人便等了她千年。这样的羁绊,是他最想要的,也最羡慕的。
最后的时刻,累的眼睛依然望着炭治郎和祢豆子。
其实他一直明白的,错的人,该道歉的人,是他才对。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亲口对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不过,他杀的人数不胜数,一定会前往地狱,而无法到达爸爸妈妈所在的地方的吧。
“即便是地狱,爸爸妈妈也会和累一直待在一起的哦。”男人蹲下身,摸了摸他的白发:“因为累是我们的宝贝。”
前往黄泉的路上,年轻的父母一直等待着他。
累忽然放声大哭,扑在他们的怀抱里,白发从发尾开始变回了黑色,眼睛也恢复成了正常人类的样子。
“全部都是我们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爸爸妈妈抱紧他,等待业火将他们吞噬。
即便过了那么多年,他也依然是一个孩子。
他不是没有羁绊,也有人,在等着他。
谢谢您,无殇小姐……
还有,红发少年。
……
累的身躯化为了灰烬,连同他的头颅一起。无殇手中空空如也,她弯了弯手指,面无表情。
累死去之后,会消散,蜘蛛妈妈也是这样的吧。
他们,到底是什么呢?
无殇抬起头,走向炭治郎,咲紧紧的跟在她脚边。
斩杀了累的青年站在累的和服上,表情淡然的看着她。
无殇蹲下身,捡起累的衣角,然后抬起头对他说道:“请您让一让。”
青年面露疑惑,退到了一边。
无殇仔细的将那件和服叠好,抱在怀里,和蜘蛛妈妈的吊坠紧紧的靠在一起。
她站起来,疑惑的看向青年:“你们为什么要杀掉累呢?”
炭治郎惊异的看着她:“你是……鬼舞辻无惨的妹妹!”
青年目光一厉,手中的日轮刀猛的挥过来,千钧一发之际,琵琶声乍然响起,女孩儿不见了踪迹,青年的刀也挥空了。
他一脸迷茫的收回手,然后下意识的举起刀,挡住了来自侧面的攻击。
“哎呀,富冈先生为什么要妨碍我呢?”穿着蝶纹羽织的少女翩然落地,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明明是你说不能和鬼友好相处的呀,现在你又在做什么呢?就因为这样,你才会被大家讨厌呢。”
她将手中的日轮刀举起来,刀尖正对着炭治郎怀中昏睡的女孩儿:“那么,请你让开吧,富冈先生。”
青年沉寂半晌,然后果断开口,语气坚定:“我才没有被讨厌。”
炭治郎:“……!”
蝴蝶忍:“……”
“啊,那还真是抱歉呐,原来你是那种被他人讨厌也毫无自觉的人吗?”蝴蝶忍面露歉意:“说了多余的话还真是对不起呢。”
富冈义勇:“……”
炭治郎胆战心惊的看着他的脸色,忽然听见少女叫他,“小弟弟。”
他立刻惊觉抬头:“是!”
“小弟弟,你怀里庇护的是一只鬼哦,很危险的呢,请你赶紧离开她吧。”
“不!不是的!她是我的妹妹!所以……”
“哇啊,这还真是可怜呢,妹妹变成了鬼吗?”蝴蝶忍吃惊的捂着嘴,然后微笑着举起了日轮刀:“那么,让我用温柔的毒,杀死她吧。”
炭治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还能动吗?”富冈义勇忽然轻声道:“现在,立刻带着你的妹妹离开这里。”
“!!富冈先生!”炭治郎面露难色,忽然咬咬牙,抱着祢豆子狂奔:“对不起!非常感谢!”
少女微笑着看着他:“这……算是违反队律吧?”
炭治郎狂奔了没多久,便被一个扎着单边马尾的女孩儿拦住了去路,他拼命的扯着女孩的衣角,让醒过来的祢豆子快跑,却被女孩儿一脚敲晕。
祢豆子撒开腿逃跑,女孩儿一刀横劈过去,却被她变小身形躲开,明明是个小个子,动作却出乎预料的灵敏,而且一直在躲避,完全没有回头攻击的意思。
“传令!传令!嘎啊啊啊!!”
天空盘旋的鎹鸦忽然大叫起来,打断了女孩儿挥刀的动作。
“将炭治郎、祢豆子两人逮捕,立刻带回本部!”
密林中缠斗的蝴蝶忍和富冈义勇一愣。
“将炭治郎以及鬼·祢豆子,立刻拘捕带回本部!炭治郎额头上有伤,祢豆子嘴里咬着竹筒!”
女孩儿弯下腰,看着眼前嘴里咬着竹筒的,小小的小朋友:“你,就是祢豆子吗?”
隐的成员蹲在炭治郎面前,确认身份后,将他背在了背上。
血腥的一夜,终于过去。
……
“哥哥,我们,到底是什么?”
无殇呆呆的坐在床边,看着眼前的无惨。
“累和蜘蛛夫人死了,可是为什么他们会化为灰烬?蜘蛛山上那些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又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又为什么要杀他们……”
无惨神情柔和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了,无殇快休息一下吧,今晚你一定很累了。”
无殇毫无困意,但她依然顺从的躺在床上,无惨帮她盖好了被子。
没想到,刚沾上枕头,睡意便如潮水般涌来。无殇的呼吸平稳之后,无惨才冷下脸色,看向香织:“交给你了。”
下弦五那个不靠谱的家伙,竟然让无殇陷入了危险之中,而且,还暴露了身份。
香织点点头,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左眼,原本一片纯白的眼瞳,此时散发着蓝色的光,她捧着无殇的脸,牢牢的看着她:
“血鬼术·纷乱之瞳。”
忘记今晚的一切,忘记蜘蛛山。
忘记那个叫累的孩子吧。
床边放着的白色和服和青色吊坠,被无情的损毁。
只有无殇袖子里的花绳,依然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