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想找一个比较合适的措辞,还未想好怎么说,他电话响了起来。
是路易斯打来的。
路易斯极少直接联系秦霄,秦霄估计是有什么要紧事,就先接电话。
电话中,路易斯的气息急促,似在跑步,他语速飞快地说:“你快带微微来圣玛丽私人医院,她妈妈出事了。”
秦霄瞬间变了脸色,问道:“什么事?”
路易斯不说,只催到:“你们过来再说。”
秦霄估计是出了大事,若是寻常的病痛,路易斯大可以直接通知陆微微,他却谨慎地选择让秦霄陪同。
挂了电话,两人迅速往市中心赶。
陆微微整个人都是懵的,什么叫她妈妈出事了?
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陆微微心焦地给理查德拨了好多个电话,一直没拨通。
她十分懊恼,明知道妈妈状态不对,明知道理查德要走,她就不该回剧组工作!
秦霄一面开着车,一面握住陆微微一只手,安慰道:“你舅舅已经赶到医院了,不会有事的。”
陆微微带着哭腔说:“肯定出事了,若是小事,他直接找我就行,为什么打电话找你,肯定是怕我接受不了让你陪着我。”
秦霄叹了口气,这姑娘有时候也太过清醒了,不好糊弄。
他只能更快速度地开车。
圣母玛利亚医院被容家的人控制起来了,秦霄和陆微微在入口被人认出,直接带到了手术室门口。
他们俩从京郊赶来,来得最晚,容家所有人都赶来了,连洛德明都接到通知赶了来。而陆微微一直联系不上的理查德,则靠墙瘫坐在手术室门口,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这般架势直接把陆微微吓得腿软,秦霄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搂抱在怀里。
“妈妈……”陆微微挣扎着往手术室门口跑去,想拍打着手术室的门。
路易斯拦住她,说:“微微,镇定,我们请来了最好的医生,一定会没事的。”
陆微微眼泪哗哗地流,问:“我妈妈怎么了?她怎么了?”
路易斯也红了眼眶,说不出话。
容家的几个男人叹着气,舅妈们擦着眼泪,都不知道怎么跟陆微微说。
最后还是洛德明拄着拐杖走到理查德面前,把他手中的一封信拿给陆微微。
“这是你妈妈的遗书。”
遗书……陆梦还是走上了自杀的不归路……
陆微微接过遗书,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几乎无法辨别信上的字。
陆梦的信很长,足足有五页。
一个不喜说话的人,似是要把后半生的话一次性都说完一样。
陆梦说她这辈子没有真正地开心过,一直活在虚无的想象和无边的怨恨中。
她身边的人因为她,也变得不幸。
母亲因为跟她长得像,被人开车撞死。
洛德明因为爱她,而孤老一生。
连理查德,因为她的爱,要被组织追杀。
而她最对不起的人,是女儿陆微微。
她给不了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庭,也给不了她正常的母爱,她把自己的恨意发泄在她身上,她冷漠的对她以逃避铁证一样的现实……
遗书的最后,陆梦说她坚持得太累了,能为自己和母亲报仇,她已是大愿得成,她不想再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所以她选择了断自己。
陆微微把遗书按在胸口,大声地哭泣着。
秦霄从未听过陆微微这么绝望的哭声,他心痛的把她扣在怀里,可安慰的字,一个也说不出来。
理查德抓着头发懊悔不已,说:“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梦……我不该选择离开,不管多难,我都不该离开她……”
洛德明跌坐在冰冷的候诊椅中,把头撑在拐杖的手柄上,似是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秦霄向他投去担忧的眼神。
别人不知,但秦霄知道洛德明现在一定后悔极了。
是他想要拆散理查德和陆梦,才导致了现在的一切。
秦霄抱着陆微微的手收紧,他不敢告诉她这一切,他无法想象他们父女以后要如何自处。
手术室门上的灯熄灭,几位医生出来,遗憾地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陆微微瞳孔放大,大声喊道:“不!妈妈!”
她睁开秦霄的怀抱,想要冲进手术室。
路易斯在身后喊道:“拦住她,别让她看到——”
陆梦是饮弹自尽的。
她含住枪口,对着自己的上颚开了一枪。
她风华绝代的容颜,在硝烟中如烟花一般炸开,整个头颅损伤严重,她离开的方式如她的为人一般,决绝不留余地。
容家和洛德明知道陆梦的自杀方式,所以心中早是一片荒凉,并不敢对手术报以任何期望。
而面对不知情的陆微微,众人也不知如何开口。
秦霄去拦陆微微,但此时的陆微微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见妈妈最后一眼。
她失去了理智,对秦霄动手,一个反身侧踢,踢开了秦霄的手臂。
秦霄没料到她会动手,没有拦下她,只能跟着她冲进手术室。
陆微微撞开层层的门禁,所有医护人员也拦不住她。
在被血色染红的手术台上,她看到了陆梦。
医生虽然已经做过手术缝合处理,但眼前的情形太过惨状,陆微微看到母亲的遗骸大受冲击,直接晕倒在了手术台前。
“微微!”秦霄目眦欲裂,心痛地拦腰接住陆微微。
手术室内一片混乱,手术室外也惊呼声四起。
容老爷子悲伤过度也昏倒了,里里外外都乱成了一片……
陆微微在眼泪中醒来,她睁眼看到悬挂在上空的输液,就知道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不是噩梦,而是残酷的事实。
“妈妈……我没有妈妈了……”她抱着被子蜷缩起来,哽咽地哭着。
秦霄从身后抱住她,喃喃道:“你还有我,我永远在……”
陆微微翻过身抱住秦霄,埋在他怀里,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陆梦患有严重的精神和心理疾病,会走到这一步,陆微微心里隐隐有预料到。
但妈妈在病得最严重时都熬过来了,却在有了治疗方案、大仇得报的时候选择离开,这是陆微微没有想到的。
她以为一切都在好转,可生活给了她痛击。
也许,人在清醒时,会格外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