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温予赤身躺在床上,还是维持着当时他走时的那个样子,甚至眼睛都是睁着的。
“温予,”霍慎之从来没慌乱过,此刻眼底已浮乱。手碰到她的身体,没有一丝温度。
“温予,温予?”
看着她睁着眼睛,都眨眼的动作都没有,霍慎之的心狠狠一沉,摸在她耳下放大动脉上,感觉到跳动,他才心安。
迅速给她将衣服穿好,抱起温予就要去找医生,门口赵姐急忙拦住,“先生我打电话叫家庭医生来!”
陆铭是第一次见到他们霍先生的慌乱,犹如一只猛兽在蓄势待发要冲出牢笼。他站在门口闭了闭眼,只有霍太太,才能将他们先生拉下神坛。
*
家庭医生即便是不去看霍慎之的脸,都觉得浑身像是被刀子蹂躏着,被寒气包裹着。
她低垂着头,“太太她发烧,已经要烧到四十度。”
“那为什么她睁着眼睛就是没有反应,”霍慎之的声音充满了压抑。
“不是发烧的问题,可能是太太遭受到了什么精神打击,可怕的事情,自己把自己封闭在意识里了。我给她打一针,让她赶紧闭着眼休息,休息够了,应该能清醒过来。”
“应该?”霍慎之看着温予眼中密密麻麻的红血丝,不想要听到半点可能性的词语。
家庭医生喉咙有些发干,“身上的病好诊断医治,但是心里的病就难医治了。醒过来是可能的,但是需要时间,等烧退下去,再看看要不要找心理医生。”
“出去,”霍慎之接过药,看向了赵姐。
赵姐太是个能看势头的了,马上明白是什么意思,“厨房里面有一锅人参雪蛤汤,我再去熬一点白粥来。”
她忍不住补充,“先生,人参雪蛤汤是太太昨天煲的,回公司的时候还让我帮忙看着火。她最近一有时间就学着做菜,学了不少,说是要等你来给你一个……惊喜。还跟我说,她前天晚上做梦还梦见你了,起来问我你是不是回来了,而且太太昨个一整天都开开心心的。晚上回来跟我说你没有回她消息,我让她再发一遍,她说怕打扰你休息,等你回来亲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他们看不见霍慎之的表情,清晨阳光照在霍慎之的身上,他们看到的只有他身上的寒凉。
赵姐退了出来,下楼看见在客厅来回渡步的陈生,冷哼了一声,“大男人说是非造谣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说的天花乱坠,一个男人你何必为难个女人。陆铭,你可要查查那照片是不是真的!”
陈生心底一紧,赵姐又是庄园的老佣人,他不敢反驳说些什么。
楼上,霍慎之握了握着温予冰凉的手,医生的药开始有作用,她眼睛缓缓的闭上。
她手心开始温热,梦见了自己站在雷电汹汹的高楼,眨眼就成了一滩血肉。霍慎之站在那一滩血肉面前是,眼底无穷的绝望拉扯她的心开始发疼。
“给他母女陪葬!”
一句话,顾司南被霍慎之送进监狱玩弄致死,就连唐安然都没有放过,只死的更惨。
……
温予就站在霍慎之的面前,看着消瘦下去的霍慎之,眼下还泛着病态的淡淡青色。
他抱着她跟女儿的骨灰,彻夜彻夜的坐在窗前,看着天边升起又落下的太阳不眠不休。
“霍慎之,”温予跪坐在他面前,她不记得这样陪了他多久了。
霍慎之是个很少情绪外露的男人,他从小开始接受的精英教育就是要将他培育成一匹狼。除了权利,他没有接触过任何鲜艳的事物。温予是闯入他这片无人区唯一的颜色,鲜艳耀眼的红玫瑰,他的心活了。
如今玫瑰死了,他的世界灰了。
骨灰就放在他膝盖上,骨灰盒下面,还有一份病危通知书。
霍慎之张开手,手中是一朵血红色的玫瑰。
是他让人将那一片血取来封存在了树脂之中,做成了掌心大小的玫瑰。
“霍慎之,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去休息好不好?”温予在他身边喊,可是他什么都听不见。
他只漠然的看着窗外,口中淡漠念着:“这么高的楼,你掉下去时疼不疼,怕不怕。”
他起身,忽然站起来,风吹的他的衣服猎猎作响,他拿着骨灰盒阳台垮了出去——
“我来了,你们等我。”这一刻,是温予第一次看见霍慎之笑。
初升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风吹的他头发混乱。他不在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因为她的死,他跌落神坛。
门被老爷子派人砸开的一瞬间,外面涌进来一群穿着白衣服的医护人员,他们只来得及见到霍慎之的一个虚影从阳台下坠——
“不要!”
温予扑过去。
她从床上挣扎起身,“霍慎之!”
她浑身湿透,还在梦魇之中,手被一个温暖的力道紧紧握住,按在怀里,“我在这。”
闻声她急急转过脸去,看见就在眼前的霍慎之,眼里决堤,“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我眼瞎心瞎被顾司南骗,成你掣肘步步受限,我还沾沾自喜,还觉得顾司南那种好。害的你最后也没了命,让你难过伤你的心……”
霍慎之紧紧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做噩梦了?别怕,我一直在。”
她刚才在床上,一直叫着他的名字,怎么喊都喊不醒。
温予呼吸急促抽泣着,神思渐渐清晰了起来,她做梦了,是梦见前世死后种种。
霍慎之承受不住她跟女儿的死,跟着一起去了。
她咬着唇,依靠在霍慎之的怀中,死死的压着声音发出碎裂的哭声。
“你干嘛给我离婚协议,你不是最爱我的吗,”她是伤他伤的多深,让他在这一世愿意将离婚协议交给她。
霍慎之低垂着眼帘,暗黑的眸子之中没有神色,嗓音平淡而缥缈,“不想看你哭。”
温予再也压制不住,死死咬着霍慎之肩膀的衣服,放声哭起来。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给你离婚协议,那定然也不知道我看你哭有多恨自己,多舍不下你。
*
她醒来的时候,又是另一天清晨。
呆呆的看着守在床边哪里也没有去的霍慎之,他的眼底有淡淡的血丝。温予乖顺的依靠过去,“霍慎之,你怎么不去休息。”
他没回答,温予在他怀里蹭了蹭,“以后多相信我一些吧?”
“不会再怀疑你,”霍慎之轻轻抱住她,在她后背拍着,像是哄孩子一样。
孩子……温予一想到上辈子霍慎之连女儿的面都没有见过,也没有抱过孩子,她心里就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玻璃渣子。哪里还会怪他这么对自己,她只怪那些小人。
“能不能把陈生跟苏静宁叫来?”温予睡了一觉,已经恢复了。
日到中午,高跟鞋的声音在阶梯上清晰起来,她又是那个艳杀四方的温予,一身红色的裙子,眼底是高岭之花的傲然凌冽。
苏静宁看着温予挽着霍慎之的手下来,心底恨意连成一片。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的。她看到的,不应该是狼狈不堪,歇斯底里的温予吗。
才想着,温予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来。
苏静宁努力的挤出一个笑脸,“温予小姐,真是好久不见,听说你生病了。”
“啪!”
温予直接甩了一巴掌在苏静宁脸上,陈生看了上来就跟温予理论,“你怎么能这样!”
“别着急,”她转头看着陈生,宛如一把开了锋刃的利剑,“等会儿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