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第一天来这儿，好像就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弄得我现在都不敢上街了，那什么，程姑娘你是本地人，熟悉一些，能不能帮我找个落脚的地方？”李清川有些尴尬。
“哈哈，长了这样一张脸也是有烦恼的呀，公子要是不嫌弃，就来小女子寒舍躲几日，包吃包住，价格便宜实惠。”
“行，话说，别人都是称我为‘少侠’，你怎么叫我公子啊？”
“因为小女子觉得公子虽然腰间挂剑，但不曾出剑的时候，更像一个翩翩公子，况且，我才不要和他人一样呢。”
“有个性，有个性！我喜欢！”李清川笑道。
程佛儿红了脸。
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的李清川也通红了一张脸，小心翼翼道：“程姑娘，李某方才话中有所唐突，见谅见谅。”
“没事，我带你回家。”她摆摆手，笑容娇媚。
真好看啊。
“公子随我来吧，我家就在这附近不远，我带你走没什么人的小巷子，很快就到了。”
“好。”
“我家里简陋，公子不要嫌弃。”
他们来到一个小房子面前，程佛儿打开门，推门进去，房子很小，用一堆杂物大概隔成三个空间。
一进门就是一张桌子，往左是厨房。
虽说是厨房，但极其简陋，几乎所有的空间都用来堆柴火，又挂着一些腊肉。烧饭用的厨具安安静静待在那里，过会儿做饭时要拿到外面去。
往右就是卧室，拿竹竿撑着个衣架子，上面挂满了她的衣服。李清川没有往右走。
“嫌弃什么？程姑娘你给我床不要的被子，我搁柴房也能睡得好好的。”
“公子真是说笑，到晚一点我给你打个地铺，将就将就，应该也能过一晚上。”
“有劳了。”李清川取下腰间悬着的纯钧，靠在墙上。
“公子吃过没有？我去做一碗浆水面来。”
“浆水面是什么？”
“这是我们当地的一种吃食，用韭菜和芹菜发酵做成浆水，吃的时候盛上一碗，再配上面条或稀饭，酸酸凉凉的，很解暑，正适合现在的这暑热天气。”
“行，那给我也来一碗吧。”
李清川帮她把厨具拿出去，说道：“程姑娘，你在这卖艺多久了？”
“快两年了。”
“那也挺久了，你这舞跳的这么好，生活倒是有些清贫啊。”
“这有什么办法？”她苦笑，“我一个人回来这里在市集卖艺，本就孤苦伶仃的，容易受欺负，大家看我跳舞也不过都是图一乐呵，真的会给赏钱的，也不多。”
“就没有想过要去找一找曾经的亲人吗？”
“找了呀，没找到，就算找到了又如何？我这也只能算是拖油瓶。”
“怎么会是拖油瓶？程姑娘你舞跳的这么好，我要是你亲人，早就来认你回家了，家里有这么个宝贝能宠着，谁不开心？”
“公子，你可不要再开玩笑了，也许世间只有你一个人这样觉得呢。”
“那又如何，就算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觉得，那至少也是有人这样觉得，至少可以让你知道，这世间，还是有人真心想对你好的。”
她微微一怔，随即又笑了：“公子是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如果这些只是一时兴起的话，以后还是莫要再提。”
李清川沉默，他不是她的亲人。
也迟早会离开敦煌。
见他不开口了，程佛儿不知为何心里升腾起一股失望，但脸上依然是淡淡的浅笑，说道：“明日我不去卖艺，我要去女人社里了，公子对我们这里的莫高窟有没有兴趣？有的话明天可以跟我一起去那边看看。”
“好啊，早就听闻敦煌莫高窟的鼎鼎大名，好不容易来了这一回，当然要去看看。”
“公子看了以后可不要爱上这里，到时候一来就不走了。”
“这莫高窟当真有这么大魅力？还能让人一辈子心甘情愿待在这里吗？”
“公子可莫要小看这里，我可说呢，之前几乎我每次出门卖艺，都总是有一个画师来看，他自己身上背着一大堆东西，每次来都是打开折叠的小凳往那一坐，有了纸笔就坐那画，从白天我来，到黄昏我走，一刻不停地看，一刻不停地画，
我听附近的人说，他本是中原一个有名的画师，四处云游来找灵感的，自从五年前来看过了莫高窟里的壁画以后就大受震撼，从此天天去窟里看画，罢那些不知道多少年了的壁画给临摹下来，
后来他看到我在卖艺，见我跳得好，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就天天来画我，对了，我今天跳的那支舞就是我刚来敦煌的时候，在窟里看壁画上飞天的舞姿给自己编出来的，我第一眼见到那些画的时候心里可震撼了，
我一个人穿过数千里的路，一路上特别孤独，而且我过惯了中原的生活，一来的时候还有些水土不服，浑身都难受，可后来我去了一次莫高窟，看到上面那些描绘极乐世界的壁画时，就被那些美妙的舞姿所吸引，我当时就突然觉得，这一趟回来敦煌，值得。”
李清川看着她心灵手巧，一边说着一边用青葱手指给他盛上一碗浆水面来。
他接过碗，问道：“你多大了？”
她明显是没想到他会问这样一出，顿了顿，便说：“二十了。”
“还挺年轻的嘛，那你是十八岁回来这里的？”李清川拿筷子夹起面，吃了一口“哎哟，挺好吃的嘛。”
“嗯，我在宫里待了六年，少女时期都是在那里。”
“你当年是怎么入的宫？”
“我原本是跟着父亲的商队去中原做生意的，后来我被人贩子拐了，因为我会跳舞，就卖给了教坊，而且长安那边流行胡旋舞，我又恰好是这边的人，长得也还算俏丽，就给培养着带到宫中去了，没想到一去就是六年，回来的时候我都是个大姑娘了。”
“胡旋舞？是不是一直转圈圈的那个？”
“嗯。”
“那个很好看！”李清川看着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