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黄沙，全是黄沙，一望无际。
有个背书箱的书生艰难走在沙漠中，旁边跟着个书童模样的小少年。
小少年呸了几下，胡乱抹了把脸，想把拍在脸上的沙子给抹掉，结果一摸到自己脸上就糙糙的，全是沙，赶紧多抹了几下后拼命甩手。
小少年哭丧着一张脸，对着身边的书生道：“先生，歇会吧歇会吧，都走了好久了，我腿都要软啦。”
书生叹了口气，道：“不行，再晚点就赶不上啦，阿木，别偷懒，再坚持一下。”
小少年耍无赖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道：“累死了累死了，走不动了！嘴巴里全是沙子，水也快喝完了，先生你还说我呢，知道再晚点就赶不上了，还要多管闲事去救人，说什么‘医者仁心’，早些时候先生可不是这番说辞的！说‘人各有命，生死难为’，结果呢？言行不一！先生太讨厌了！早知道就不跟着先生来了！”
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讪讪一笑，说道：“阿木你就别耍脾气了，好了好了，那个人的身份不简单，死了太可惜了，本来也不该这么早死的，我就是行个举手之劳，积点善德，日后有善报啊，是不是？”
“那也别把身上银子都给了她呀，到时候咱吃什么？喝什么？住哪？吃沙子和西北风睡土里吗！”小少年怒斥道。
毫无半点先生架子的书生尴尬的咳了一声，道：“哪有，我这不是还留下了一两碎银子嘛，咱省着点花，也差不多啦。”
“狗屁！到地方的银钱够怎么行？咱不要回去的？！”
“别担心别担心，到时候实在不行，我提笔写几副字拿去卖了，不就有银子了嘛？”
“就先生那字，别被同行的追着骂还差不多……”小少年撅了撅嘴。
书生嘿嘿一笑：“那就把你当了，去给酒楼里的老板洗碗，换几个银子，你看这怎么样？”
“先生大坏蛋！”小少年破口大骂道。
书生压根不管小少年一个人坐在那里，自顾自走到前头去，身影越来越远，小少年欲哭无泪，连忙追上去，跟在自家先生旁边，生怕就被真的丢下了。
他身上可没半分钱啊。
书生登上一座沙丘，站在最高处远眺，看到远处那隐隐约约的影子，轻声道：“快到了。”
玉龙城外，有个穿一身青衣的剑客遥遥抬头，看着城门口那三个大字，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走入城中。
他在路边酒肆要了一碗酒，一口饮下。
他又笑了。
也许这个地方，曾经的他也来过，也像如今他这样，喝过一口酒。
接着，他脚尖一点，一跃上城头，朗声道：“黄家黄玉座下弟子黄巢，问剑承影剑仙！”
藏书阁里的李清川盖上书本，深呼出一口气。
城中百姓齐齐抬头。
我天，又来一个？黄巢！？
四周一片寂静，黄巢面上不动声色，但还是有些奇怪，不是吧不是吧，承影剑仙应该不会不卖他爷爷这个面子吧？
他猛然转头。
有一女子立在那里。
向来自诩不近女色的黄巢也默默心跳加速了几分。
风华绝代。
黄巢拱手一笑，道：“黄巢见过承影剑仙，真是名不虚传，太美了。”
胡千音面若寒霜，冷笑一声：“你就是黄玉的孙子？哼，敢来这里，找死啊？”
“不找死不找死，就是问剑。”黄巢笑道。
胡千音正欲出剑，就有一只手突然出现拦在身前。
那只手的主人一袭白衣，面容俊逸非凡，他看着眼前那个穿青衣的年轻背剑客，笑道：“哥哥，不如先问过我的剑，如何？”
黄巢愣了愣，咧嘴笑起来，笑容醉人。
“好啊。”
李清川就欲拔剑，黄巢摆了摆手，道：“不急，先喝酒。”
他跳下城头，到刚才喝酒的酒肆要了一壶酒和两口碗来，一屁股坐下，招呼李清川也来坐。
胡千音看李清川朝自己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城内本来想着看一番好戏的众人顿时懵了脸。
“阿染，快一年不见了，可还好？”黄巢抬碗倒酒，给李清川面前放了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来。
“还行。”
黄巢喝掉自己碗里的酒，笑道：“我上次说下次见面是仇敌，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嗯。”
李清川没有喝。
“本来我打算这趟北上来玉龙城问剑以后，再去找你，跟你决一死战，我爷爷说了，要我杀了你，可我其实不打算杀你，原本是想着打赢你之后断了你全身经脉带回去的，我先前虽然那么说，但我好像还是没有死心，可惜了，不巧，你也在玉龙城，有个承影剑仙能护着你性命，那我今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你带回去了，好烦啊。”
“……”
“打个赌吧，今天如果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请求，行不？”黄巢看了眼李清川面前不曾碰过的那碗酒，垂眸道。
“什么请求。”
“……”黄巢目不转睛看着他，将每一根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忽然坏笑道：“跟我睡一晚？”
“想都不要想！”李清川瞪了他一眼。
“那亲一口？”
“……”
“开玩笑的，咱俩谁都别动武，不计前嫌，好好的当两天朋友，可以吗？”
李清川张了张嘴，看着他。
他脸上笑容苦涩。
李清川终于伸手去端起那口碗，将早已凉了的酒一饮而尽。
李清川点点头。
“好。”
“如果我输了，你也给个条件吧，断只胳膊断条腿，都没关系。”
“和你一样。”
黄巢这才看到他眼角泛起的红晕。
“我家的阿染又哭了呀。”
他抬手去给他擦掉眼泪。
“爱哭鬼。”
李清川撇过脸去，自己给自己抹眼泪。
黄巢浅笑。
在城内的人们只知道这两人在喝酒聊天，突然那个叫黄巢的去给李清川摸了摸脸，李清川又转头看向城外。
至于说了什么，或许除了他们两个，谁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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