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身上有焦痕。
武当山上压根儿就没张瀚墨这号人物。
若不是他好奇偷了去看武当山上的人口记录，恐怕就要被骗了。
李清川大口喘气，倒不是因为狂奔着几步路有多累，而是头一次杀人，心中抑制不住的有些许恐惧。他双手颤抖，瞪大眼睛。
很快，他就镇定下来。
李清川，抖什么抖呢？上个华山一路定然凶险难道不知道？还是没准备？杀人是早就该杀的，现在可才到北峰，接下来一路上的人可都会越来越凶险呢，登得越高，对手定然越强，想活着出去就必须杀伐果断，想想老萧，老陈，想想李沅沅，你可是还要去找她的啊，这不活着出去怎么找她？怎么把她给抢回来？不去拼命没点儿能耐拿什么作为聘礼娶她？
李清川深吸一口气，擦掉脖子上的血，蹲下身子，从年轻剑客尸体怀中摸索，只掏出来半个烧饼、一本剑法和一封发黄信纸，信纸上只有寥寥三字：我等你。字迹清秀，像是女子所写。
谁心中没有个忘不掉又放不下的人呢？
李清川收起剑法，把其他东西塞回剑客怀中，将染血的剑身擦拭干净，收剑回鞘。
世道就是这样，江湖更是，兔死狗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李清川重新上路。
山路陡峭又破烂，常有破损，行走起来颇为不便。一队十多人的小队伍中间，一个白面公子哥儿坐在简易的两人抬的矫子上，两边各有一位美娇娘跟随，矫子周围是群整整齐齐穿着甲冑的佩刀武夫，甲冑上沾有血迹。
白面公子哥儿嘴里骂骂咧咧着，一边还扇了两边美娇娘几个巴掌。
李清川本想绕过，却不料已被矫子上的公子哥儿看到。
“道长道长！幸会哇！辛苦了！”原本骂骂咧咧的公子哥儿看到李清川一身道袍，笑着朝李清川挥手打招呼。
他奶奶的。
李清川咧开一个笑脸，朝那边的公子哥儿拱了拱手，道：“小道只是路过于此，不知公子有何贵干？”
“也没啥！就是喜欢你们道士。”白面公子嘿嘿一笑，踢了踢前面抬矫的壮丁，矫子放下来后，白面公子哥下了矫子，笑着走向李清川。
“道长道长，能不能帮我看看，我是不是有贵相？”
公子身后的一众武夫身上刀齐齐出了三寸刀鞘。
“公子，小道不是不想给您看，但……您身后武夫们实在有些可怕啊……”李清川故作为难。
“这有什么关系？放心，只要我还在道长你面前，道长就不会有性命之忧，本公子只是想让道长帮本公子算上一算，你们道士不就是这个作用吗？”白面公子哥儿咧嘴一笑，丝毫没有让身后武夫收刀的意思。
“若是小道没算对着话，公子打算怎么办？”
“这个我不管，你得问我身后那群人。”
“那如果算对了呢？”
“赏。”
“赏什么？”
“道长话不该太多，不然就不像出家人了。”白面公子仍笑着，看得李清川毛骨悚然。
“把手给我。”李清川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已经慌的一批了。
他在武当山上只是练剑，周易算命什么的，他一窍不通啊！
“不必，道长看面相就够了，本公子就站在这里。”
李清川额头沁出冷汗，他视线向下，看到公子哥面前挂着一块上等白玉，道：“公子……在家里很受宠吧。”
“对！对！”
“公子……小道建议你……”李清川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建议我什么？”
豁出去了！
“少……少玩女人！”
“……”当场一众人皆愣住。
李清川握紧拳头，偷偷注意着白面公子哥儿身后武夫的活动。
刀已出鞘五寸。
白面公子哥儿先是神情复杂，皱了皱眉，抿了抿嘴，又张开嘴舔了舔自己的牙，视线转来转去，叹了口气，道：“道长说的对，赏了。”
白面公子哥儿解下腰间佩玉，扔给李清川。
李清川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放开紧握的拳头。
“道长，再会。”白面公子哥儿挥挥手，背着手走回矫子。
“再，再会。”李清川拱了拱手。
白面公子哥儿朝武夫们找了招手。
李清川见到这一动作，一转身立马便跑！
十名武夫齐齐冲出。刀已出鞘！
李清川在心里骂娘。
这些公子哥儿一个都不可信！
十个人要他怎么打？！
李清川从袖中取出捡来的几把短刀，回忆着年轻剑客使刀的样子，朝背后掷出两把。
短刀射入空中，连武夫的甲胄都没蹭到。
李清川心中慌乱，心里想着才上山怎么就碰到了怎么难受的局面。
会死吗？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李清川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又一把短刀从袖里射出！
还是不中！
眼看十名武夫就要追上来，李清川全身都在出汗。
手别抖！
李清川脑中极速转动，气喘得仿佛就要窒息。
长剑出鞘！
李清川身形一转，正面朝着十名武夫冲去！武夫们齐齐将刀挡在面前，李清川提剑眼看就要挥去！
虚晃一招！
李清川另一袖中射出一把飞刀来，直中其中一名武夫的命门！
干掉一个！
李清川屏息凝神，御剑飞起，他抓住剑柄借力一转，跳上剑身，头上一根散落的青丝被削下。
剩下的九名武夫毫不犹豫朝李清川追去，此时李清川不再慌乱，似是在危难关头猛然醒悟，无比清醒。
这几名武夫的功夫其实不如自己，只是一开始自己见此太过慌乱，才使得他们占了上风，且他们虽看似整齐，但实则散乱，人心各异，武功也各有高低。
可战。
李清川御剑在山中胡乱穿行，已用了尽量快的速度。
双拳难敌四手，必须拉开距离，逐个击破。
很好。
李清川见一人落单，便持剑立即反向冲去。一路皆此，斩下一个又一个头颅。
直至杀尽最后一人。
“呼。”李清川呼出一口浊气。他就地坐下，脏兮兮的手从包袱中取出个肉麦饼，吃了起来。
还是肉麦饼好吃。
李清川身上沾满血污，肉麦饼嚼在嘴里，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他鼻子一酸，嘴里吃进去的东西咸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那年轻剑客的一句话：“长大以后见到真正的江湖，才知道与儿时想的江湖差远了。”
真正的忠心义气能有多少？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情一点不比后宫少，在江湖上能有个正的兄弟到底有多难得？谁不是表面上你好我好，背地里互相插一刀的？看上去友善又慈眉善目的人说不定下一秒就把你砍了。
真乃：
年少无知尝江湖，心酸苦楚多无数。
【作者题外话】：李清川的华山之行是一个少年成长的开端，无论是路途还是心境的发展都必将坎坷曲折
别忘了，此时的李清川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一个人在外闯荡。
其中饱含着心酸苦楚与妥协，还有乐观，与那一份独属于少年的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