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武亲王!”
沈意行顿时漆黑如墨的双眸涌现浓浓的震惊,好似一道破天的晴天霹雳,令他久久回不过神来,瞳孔瞪得极大。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萧然居然是父王安排在姁姁身边的人!他一直以为是姁姁同萧然意外相识,而萧然因为对姁姁暗生情愫才会在姁姁身边,也是因为为什么他偏偏要逼问萧然。
只是他真的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父王安排在萧然在姁姁身边的!
不只是沈意行,便是沈如玉也是同样的震惊。
萧然看着震惊的两人,没有半分惊讶,面色平静,波澜不惊,他似乎早已经料到了两人脸上震惊的神情。
良久,沈意行强压住心中的不可置信和冲击,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是父王安排你在姁姁身边的?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听父王提起过!”
萧然面色闪过一丝暗光,解释道,“升平王殿下不知道此事,倒也正常!当初是忠武亲王救了我一命,在忠武亲王拔营凯旋回京的路上,忠武亲王让我此生誓死保护公主!当时的升平王殿下正在京中,自然是不知道的!”
沈意行心里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我竟然从未听姁姁提起过!”
“倒也不是公主有意隐瞒!”萧然出声解释,“当初忠武亲王让我切莫不可让人知道公主身边有一个我这样的人存在,担心招来有心人的猜测。所以,我便将忠武亲王的吩咐也告诉了公主!”
沈意行沉默下来,剑眉星目,面容冷峻淡漠,倒不似方才那般重重戒备。
良久,沈意行才缓缓开口,“这些年,多亏你暗中保护姁姁!包括这次在回京的路上!是我忠武王府,是我沈意行欠了你一份恩情。若是他日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而为!”
沈意行虽然在待人处事方面,素来以柔和善意示人,但其实不然,沈意行向来是个有仇必报,有恩必还之人。他很清楚,这次在回京的路上,若是没有萧然的暗中保护,以他心口的疼痛拖累,他定然无法撑到洛川带着噬魂卫赶到。虽然这是姁姁的意思,但是他终究还是欠了萧然一份人情。而且这些年来,他坚信萧然定然在暗中帮姁姁处理了不少事情。
对于沈意行的态度,萧然是有些诧异的,他没有想到素来清高孤傲,防备心极强的升平王殿下居然相信了他所有的话,并且对他许下了承诺。
萧然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一脸严肃郑重地沈意行,“殿下,相信我说的?”
“为何不信?”
沈意行立马出声。
萧然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以为殿下会认为我是骗人的呢!”
沈意行嗤笑一声,“我还不至于黑白不分!”
萧然笑了笑,眸眼有些难言的微光幽深幽暗,“殿下说的,我记住了!只是承诺就不必了,我也只是换当年忠武亲王于危难中救我一命!”
沈意行和沈如玉没有说话,眼眸漆黑深邃。若是萧然没有冒着被当成刺客的危险夜潜金阙宫,或许他们二人便信了这副说辞。只是二人明显能够看出萧然眼中对沈窈窕的深情和爱慕,这可不是什么为了还忠武亲王相救恩情。而且,沈如玉可是亲眼所见萧然卑微至极,泣不成声的模样。
这像极了如今的自己。
“庶人沈瑜谋害我的事,那份证人李富的口供,是你给姁姁的吧!”
沈如玉缓缓出声,眼眸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萧然。自从姁姁将那份口供交给他时,他就很是奇怪姁姁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份连沈意行都弄不到的口供。如今,看到他,一切事情的真相便都有了解释。
沈意行面色涌现一抹转瞬即逝的惊讶,原来那份口供是萧然给姁姁的!那天在朝堂上制证沈瑜和谢允时,沈如玉拿出那份口供,他还正奇怪呢!沈如玉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份口供,原来如此!
萧然眼眸轻轻一顿,随即稍纵即逝,坦然承认,“是!是我给公主的!当初越王殿下受伤坠崖,公主察觉事情不对,定然有所图谋,便让我暗中调查!我顺着线索查到了养马头目李富,去了江南,找到他写了这份口供!”
萧然话音刚落,沈意行整个人瞬间便陷入浓浓的震惊之中,急忙开口,“你是说这份口供是李富亲自写的?”
“是!”
萧然不知沈意行为何这般问,只是如实地应声。
沈如玉眸子中也有浓浓的震惊,与沈意行看去,相视一眼,四目相对,眸眼沉沉,看不出在想些什么。这份口供如果真的是李富写的话,那为什么当初沈意行和沈如玉让李富写下口供时,李富却成了一个大字不识之人!
萧然是没有这个理由去骗两人的!
那么只能说明……
沈意行和沈如玉心下顿时了然。
萧然剑眉微蹙,看着两人奇怪的情绪,有些不解,“两位殿下这是怎么了?”
沈意行默不作声,脸色阴沉难看至极。而沈如玉素来温和的面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没事!萧然!你先出宫吧!要不待会有人看到你,便不好收场了!免得惊动了那些禁军,扰了姁姁休息!”
萧然剑眉紧锁,点了点头。
“需要我让人送你出宫吗?”沈如玉问。
萧然摆了摆手,“不必了!”以他的武功内力,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皇宫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说完,萧然转身离开,沈意行便突然出声。
“萧然!”沈意行叫住萧然,“我方才的承诺一直作数!”
萧然没有转身,只是身子微顿,听到沈意行的话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顿了一下,随即消逝在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大殿。
长空寂静,夜色如墨。萧然的身影隐没在黑影之中,灵巧地躲避了所有的禁军和月色照明之处,如来时一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萧然走后,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却萦绕上了一层极其诡异压抑的气息,月色照水粼粼波光之下,清风席卷过树叶的声音,都仿佛再诉说着这一切突如其来的不平常。暗色涌动之下,波涛滚滚,一波刚去,一波接踵而至,似乎从未停歇。
沈意行坐在一旁的乌花木倚上,旁边的松木海棠纹路的案桌上,摆着一个天青色的素瓷花瓶,插着几支淡雅清香的荷花,他的神色略显疲惫无力,姿态却是极其端正,漆黑深邃的双眸却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水一般,一眼,就让人陷进去,心生惧意。
沈如玉推着轮椅在他的正对面,同样地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眸眼沉沉,剑眉含愁。
“若是那份口供真的是李富所写,那为何他却写完这份口供后,到你我手里,便成了一个大字不识之人?”沈如玉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阴沉偏冷。
沈意行眸子更加漆黑阴沉,偌大的宫殿内无数的灯盏,却在他眼中看不到一丝光亮,“看来有人抢在我之前,而在萧然后,刻意嘱咐了李富。割他舌头和刻意隐瞒之人应该就是同一人所为。只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何那人不直接杀了李富,而是要如此大费周章?”
沈如玉沉着面色,矜贵俊美的容颜被浓厚的冰霜所一层一层覆盖,眉心间仿佛要拧成一个“川”字,眸眼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那热烈的烛火映着他漆黑瞳孔中的倒影。
良久,他眉心微动,眼眸闪过一道亮光,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声道,“那只有一个理由,那个人想要借我们的手铲除沈瑜和谢家,但是却不想让我们抓到任何一丝的蛛丝马迹。”
沈意行猛然掀起眼来,望向沈如玉,心中已经猜到了什么,却沉沉出声,“他为何不亲自动手?若是他亲自动手,利益的获取应该更是无法估量的!”
沈如玉眸眼微暗,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我如今已然成了一个废人,用我们的手扳倒了沈瑜和谢允,对那个人而言,只有无尽的利益。”
“现下我们需要知道那个人是谁?”沈意行声音仿佛已经冷到了极点,好似沧山寂岭的皑皑厚重的白雪。
“这个人隐藏至深,定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心思缜密,城府极深,我们需要得小心应对。”
沈如玉看向沈意行,眸子似有所思,在烛火下越发显得幽深,“雁回!你认为那个人会是谁?”
沈意行沉默了,他此刻自然无法猜到那个人究竟是谁!但是他心中却有几个人选……
“所有的一切波流涌动都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东宫之位。沈瑜已然成为废人,终身幽禁。如今……只剩下了怀安和,怀一……”
怀一,沈辞镜,燕平王。
这下该换沈如玉沉默了。
沈如玉沉着眸子一言不发,紧抿着有些惨白的双唇,紧绷的下颚,线条根根分明,无不在透露出他极力压制的隐忍与克制。
良久,沈如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漆黑深邃的双眸中尽是坚决,“不可能是怀素!”
沈如玉眼眸中不可抗拒的坚决令沈意行霎时恍了神,看着沈如玉这副坚定的姿态,沈意行心中万般复杂,有些话想要脱口而出,却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虽然他们从萧然那里看出了事情的端倪,但是目前没有丝毫证据,只是一个浅浅的苗头,他什么也不敢确定,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定下心中的决策。
“那便只剩怀一了……”
沈如玉眉头蹙得更深了,眉眼之中一个深深赫然地“川”字,他相信不是怀安,那是他的亲弟弟,但是,他也相信不是怀一,他的大哥。但是,此时必然只会在两人之间。
沈意行一眼看出沈如玉心中的为难和不可置信,只能将自己心中一直隐藏的另一个想法说了出来,“如果你不想相信是怀一的话,或许还有另一个值得我们好好调查的人选!”
“谁!”
沈如玉几乎是在沈意行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便没有一丝犹豫地直接脱口而出。双眸瞬间带着一丝光亮,看着沈意行,很明显,沈如玉根本不愿意去相信这在幕后操纵一切的是他的亲弟弟沈璟和他所敬重的大哥沈辞镜。
沈意行眼眸微暗,其实,他也能够明白沈如玉的心思,毕竟,对于背叛和伤害谁也不希望是自己所信任的人。
“华宁宫,云昭仪!”沈意行蓦然出声。
沈如玉眸子中深含震惊,“怎么会是她!我记得云昭仪素来深居简出,性子柔弱。”
沈意行冷笑一声,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如玉一字一句道,“怀素!你可别忘了!云昭仪可是三境之首牧云的公主!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云昭仪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我听宫里的御医传出消息来,御医断定,云昭仪的脉象是个男胎。驻守三境边境的是程穆将军,程穆将军曾是我父王手下最为信任和得力的大将。许穆将军曾传信回京,三境部落似乎在蠢蠢欲动。这个事,你不会忘记了吧!”
沈如玉的眸子渐渐沉了下来,他当然不会忘记!当时驻守三境边境的许穆将军曾经传回信报,三境在蠢蠢欲动。当时许穆将军的信报送来时,正是一年前,他的腿也没有受伤,所涉足不少朝中大事。
如今,听沈意行提起所种种依据,的确很有道理。云昭仪,云絮若是作为战败国的贡品送过来和亲的,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政治联姻,大宸和三境化干戈为玉帛的牺牲品。只是这些年来,云昭仪深居简出,几乎不怎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性子柔弱,向来不参与各种争宠吃醋,反倒是偏安一隅。所生的长宁公主,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似乎是遗传了其母云昭仪,身子极弱,见不得风,几乎不怎么出倚澜宫。
他有些不愿去相信,云昭仪会是这幕后的指使之人。
“云昭仪性子柔弱,素来深居简出,一直安分守己,不像会是做出这样的事来!”沈如玉缓缓开口,话语中有一丝替云昭仪开脱的意味在里面。
沈意行眼眸一沉,他知晓怀素虽然是个足智多谋,天资聪颖之人,但是潜意识里却是有些逃避这皇室争权夺利的真相。沈意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好有些无奈道,“自然也有可能不是云昭仪。”
沈如玉面色一僵,他听得出沈意行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无奈,连忙出声解释,“雁回,其实……我……”
沈如玉也不知该如何去解释,神色有一些慌乱,毕竟雁回一切都是为了他。
“别着急!慢慢说!我听着呢!”沈意行看出他的局促,眉目涌现几分失笑,语气温柔道。
沈如玉微愣了一下,嘴角上扬,随即转瞬即逝,笑意微敛,“我只是觉得云昭仪看起来有些不太可能!”
“自然你的猜测也有一定道理。”沈意行叹了一口气,“只是怀素,你应该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云昭仪这些年来的确深居简出,柔和近人,不参与任何的纷争,但是这不代表她不在暗中谋算着什么,或许偏安一隅,正是她伺机而动,暗中打探的掩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