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周承耀的面说这些赤裸裸，但又很真实的话。
他大口喘着粗气。
不耐烦地扯了扯自己的领结，好让自己呼吸更加顺畅一点。
周斯言知道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他挪了挪自己的位置，挡在沈夏面前。
如果周承耀要动手的话，他就能第一时间阻拦。
周承耀也发现了他这个小举动。
内心震撼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可悲。
明明他们两个姓周的才流着同样的血液，但他的儿子却跟外人站在了一个立场，甚至随时准备反击他。
沈夏还没有停下。
仍在继续。
“你自己失败的婚姻难道不是最好的例子吗？”
“你想让周斯言按照你的规划结婚、工作，就不怕他到了中年也来一场离婚吗？”
”够了！“周承耀砸了一个酒杯，让沈夏的话语戛然而止。
周斯言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酒杯没有朝沈夏砸来。
周承耀怒斥，“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么？”
“我父母从小教育我要尊敬长辈，爱护小辈，但这前提是长辈是值得尊敬的长辈，而不是仗着……“
“咚——”
巨大的关门声将门口的助理跟侍者震得虎躯一震。
他们站在门口隐约能听到包厢里的谈话。
第一次听到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周承耀说话。
还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
如果周承耀没吃错药的话，这场饭局结束，他会让沈夏消失在申城。
结果，周承耀满脸愠怒地从包厢里出来，很用力地关上了门，却什么都没吩咐就走了。
助理跟了上去。
他心里很想问：周总，天凉沈破否？
让沈夏那间小小的经纪公司倒闭，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职业素养让助理没有问出那句话。
既然周承耀不提，那就说明没有这个意思。
而他作为一个助理，只需要完成领导的命令就可以了。
没必要上赶着提让沈夏破产的事。
万一那个沈夏真成周家少奶奶了，到时候报复他怎么办。
这么一想，这个女人可真是个狠角色。
狠狠怼了周承耀一通居然什么事也没有。
难怪少爷对她死心塌地，在事业上升期最当红的时候公开了恋情。
……
包厢内，沈夏正在慢条斯理地享用一道莫桑比克红虾。
她吃着碗里的，看着对面的。
手一伸，就把周承耀座位前的M9和牛拿了过来。
周斯言：”……“
他有时候真羡慕沈夏。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不慌不忙的，丝毫不影响进食。
”上一次看到他这么生气好像还是跟我妈离婚的时候。“周斯言说。
”他一个人住在九重天，该听一些真话了。“
“所以我很满意你今天做的。”周斯言侧头看向沈夏，真是越看越欢喜，忍不住抬手在她柔软的耳垂上捏了捏。
沈夏避开，“投资的事解释一下。”
周斯言的手僵在那里。
居然忘了这一茬。
“慕夏的确是认识你之后才成立的公司，主要做一些投资跟影视制作的项目。”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就是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你是我的金主爸爸，为什么要瞒着我。】
原来是因为这个。
周斯言解释：“其实也没有要刻意瞒着你，本来以为签合同的时候我们会见面，没想到我们都太忙了，全程委托律师跟助理去完成了所有手续。”
——【不过他好像确实没有瞒着我的必要。】
——【这个解释也还算合理吧。】
”行，我知道了。“沈夏咬着和牛说。
“但是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知道我家里的事。”比如周承耀的确会把控家里的一切，甚至连向薇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出门都要掌控。
周斯言记得那时候经常听到他们夫妻二人争吵。
但每次争吵都以向薇失败告终。
向薇会一个人躲在衣帽间，面对那些喜欢不能穿的额衣服哭泣。
她会搂着小小的周斯言说，“你长大了一定要过自由的生活，要跟喜欢的人结婚。”
小周斯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那句话牢牢记在了心中。
小的时候不理解向薇为什么那么狠心，扔下他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现在终于是懂了。
“都是你母亲告诉我的。”
沈夏在对向薇跟周承耀的称呼上表现出了很明显的区别对待。
“哦？”周斯言挑眉，“你们什么时候有联系方式的？”
“第一次见到你母亲的时候就加了威信。”
——【你大概不知道吧，你母亲连你三岁那年把宠物狗地屎当成橡皮泥玩，全部糊在墙上的事都说了出来。】
周斯言的拳头攥得咯咯响。
他母亲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啊。
还有他的母亲跟女朋友私下居然聊了这么多。
婆媳关系这块看来是不需要担心了。
至于周承耀这个公公？那就随他便吧。
……
周承耀到了家里，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沈夏的话反复在他脑海里回荡。
每一句都是那么扎心。
他突然想到一个事：他今天为什么要约沈夏吃饭？
吃饭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吵架吧。
他约沈夏吃饭好像是想告诉她：
[你如果跟周斯言是真心相爱的，那我勉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接受，你可以有自己的事业，但你必须一切以周斯言的利益为先。
必要的时候，他会给予帮助。
但前提还是那个。
一切以周斯言的利益为先。
他希望他们能在两年内结婚，三年内生孩子。
最好是生两个，男女无所谓。
但有一个必须当周家的继承人……]
周承耀差点忘了，他今天约沈夏吃饭是这个目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演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向薇离开时最后说的话。
“周承耀，你就是一个典型的利己主义者，你谁也不爱，你也不需要别人的爱，你就这样守着你的钱跟公司活下去吧，至少这些东西没有自我意识，永远不会脱离你的掌控。”
思绪回笼。
周承耀点燃一根香烟，看着那些烟雾在眼前萦绕。
心情这才慢慢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