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容懿第一次听说“拉帮套”这个词,不明白啥意思,好奇地问:“妈,啥叫拉帮套啊?”
高胜男笑了,说道:
“没去过东北,你就不懂。
东北用马车拉货,一匹马拉着吃力,就会在马车前再套一匹马,这样拉起车来就轻松了,一辆车两匹马就是拉帮套。
一个家庭里,如果男人因为生病或者残疾,不能干活养家了,女人又不愿意抛弃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只能再找个男人进门撑起这个家。
一个家庭里,一个女人有两个男人,俗话就叫‘拉帮套’。”
卜容懿头一回听说这种奇闻,不解地问:
“一个女人两个男人?那样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高胜男说:“怎么过都是过,为了自己活着,女人可以改嫁,她原来的男人就得饿死;不为自己活着,女人就得忍着。
一铺炕上睡着两个男人,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外人想想都恶心,怎么能没有闲话?
你小姨姥心里就能好受了?
生活把你逼到墙角了,你就得依靠着墙角。
你看现在小姨姥,不也熬出了头,不管是前窝的还是后窝的,都是自己窝里的,都是一个包袱里解出来的。”
卜容懿专注地听着,着了谜,柴火都快忘记添了。
高胜男继续说道:
“你的姨们和舅舅知道感恩,都孝顺小姨姥,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当然有些王八蛋拿这个当短处笑话人。
这些人都不是人种,都是畜生,早晚遭报应,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这话在你三姨夫身上就应验了,多年作恶遭报应,活该让他丢了铁饭碗,只是苦了你三姨。”
岳树仁说道:
“你说的都是哪跟跟啊,相互都不挨着。
我三姨夫丢了饭碗,是大形势,也不止他一个人,全国2500万人呢,他们都作恶多端,没有一个好人?
你不能因为心疼我三姨,就说我三姨夫不好。
他把铁饭碗丢了,铁交椅坐不成了,铁工资没人发了,什么社会福利保障都跟不上,直接像垃圾一样扔社会上自生自灭?他心里能好受吗?”
高胜男中听儿子跟自己唱反调,立马激起了斗志,提高了嗓门说道:
“这就是自作自受,谁让他一直瞧不起你小姨姥家呢?
就让他没班上,没钱花,没酒喝,让他尝尝被人家笑话的滋味,将心比心,四两换半斤。”
岳树仁说:“再怎么说,我表弟三虎子也不该动手打三姨夫,没有了老幼尊卑,打爹骂娘,犯上作乱,社会不乱了套?”
高胜男瞪着眼说:
“他打老婆就对?还不是娘家人窝囊,你小舅太老实,他才敢蹬鼻子上脸,过生日的时候守着娘家人的面动手,还不是欺负娘家人?
换句话说,如果将来树芝被他男人欺负了,你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呗?”
岳树仁说:“他敢?在老岳家门里从来没有那本书,他要是敢动树芝一指头,我就扒了他的皮。”
卜容懿在婆婆在身边,说话也大起胆来:
“你就行一面子的理,妹妹让人欺负了你去扒人家的皮,我让你欺负好几年了,也没见我哥哥弟弟过来扒你的皮。”
岳树仁不屑一顾地说: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我管你管的都是正事,我没错谁敢扒我的皮?
要是动打的,把你兄弟们绑一块也不是我的对手,要不你就叫来试试?”
高胜男抬手作出打脸的架势,吓得树仁赶紧一闪身,多亏躲得快,要不这巴掌就贴脸上了。
高胜男笑道:“你厉害你就别躲啊?一听说你们男人打老婆,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有本事在外面使,打老婆、家里横就是家汉子,出门谁也瞧不起。
你爹和我动一次手,我半个月不跟他拉呱。”
岳树仁苦笑着说:
“快别说我爹了,凡事你都要掐个尖,争个上风头,不买账你就跟人打仗,我爹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你也得收敛收敛,不能太逞强了。”
人就是怕念叨,说曹操曹操就到。
岳树仁正规劝着母亲,岳忠儒这时走进了院子,放在锄头,一天的劳作算是结束了。
下一步的习惯性动作就是坐在炕头上喝上几盅。
见自己男人下地来家,高胜男顾不上和大儿子理论。
赶紧回屋从炕上抓起笤帚就往外跑,正好把岳忠儒堵在门口,连推带拽地将他按在院在中央,浑身上下好一通打扫。
高胜男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在外面晃悠了一天,活不知道干了多少,连灰带土地却带回来不少,先别上炕啊,洗了脚再上炕。”
高胜男嘴里不闲着,手里更忙活,笤帚还在手里攥着,另一只手就拿起瓢来舀水,又随手拎过一个马扎,说道:
“洗干净啊,别猫洗脸似的三把两下地糊弄人。
哎,树苗要从扶着长,越长越直,人要从小教,小时候教会了一辈子改不了,小时候不学一辈子教不会。”
经过一番“安检”之后,岳忠儒这才获准登堂入室,恩将仇报地向儿子、儿媳妇诉苦:
“一天到晚地假干净,身上不带点土还能叫庄户人?”
声音虽然不大,高胜男还是影影绰绰地听到了,大声地问:“你说什么?”
俩欲儒提高了嗓门说:“没说什么,就是让你快上菜,倒酒!”
“回来就当大爷,”高胜男说,“一进门就张嘴要吃要喝的,像是我们在家都闲着似的。”
岳忠儒不等菜端上桌子,早已经仰脖喝了一盅老白干。
高胜男一边往桌上拾掇着饭菜,一边对岳树仁说:
“你爹一回来就把正事岔开了,你二姨信里说的事你怎么想的?”
岳树仁不明白母亲指的是哪件事,反问道:“你指的是哪件事啊?”
“还能有哪件事?”高胜男有些不高兴,太不把亲戚交待的事放在心上了,“就是你表弟跟着你干活的事?”
岳树仁想了想,说:
“要说工地上真缺人,但是这个表弟我也没见回面,不了解啊,看二姨信上说的,脾气肯定很暴躁,不能好管吧,连三姨夫都敢打,将来不会我和也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