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卜计划托人请了最好的医生,妙手回春,总算捡回了大炉工的一条性命,下半辈子可以享清福,再也不用干体力活儿了。
贾芬芬站在财务室里进退两难,被孟华荣骂得狗血淋头,一时性起,反唇相击,把背后听到的、自己看见的孟华荣的八卦翻了个底朝天。
男人之间在语言上相互攻讦,多是从个人能力和家庭财力方面下手,偶尔有下三烂会骂娘。
人人皆有娘,侮辱别人的母亲和侮辱自己的母亲有什么两样?
骂娘是国骂中最恶毒的,越是历史悠久的国度,不文明的语言越多。人想学好太难,每迈一步都是顶风船,人想学坏太快,总想知道别人是从哪来的。
女人之间的谩骂主题是最鲜明的,绝不跑题:那一定是对方的生活作风问题。可能是只有女人最懂女人吧,最圣洁无瑕的就是最厚颜无耻的,最想让人看见的永远是隐藏最严实的,最讳莫如深的。
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永远都不会告诉别人。每个女人都想知道别的女人的秘密,上天入地挖空心思要寻根究底,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比别人干净、淑女、优雅、高贵。
中国女足比男足踢得好,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擅长打防守反击。中国男足踢得越来越不好,也不能全怪场上那11个爷们,国人习惯于打躬作揖,礼仪之邦,能动口不动手,更不要说动脚了,那不是太野蛮了吗?
卜德星可不是足球队员,有仇不报非君子,看着自己的老婆被打得鼻青脸肿,体无完肤,又被骂得赤条条一丝不挂。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冤有头,债有主。卜德星拳打脚踢,三下五除二,卜德阳便躺在了大炉工的邻床上。本来不属于一个科室的治疗范围,但考虑到陪床方便,又节约成本,卜计划又托了关系,将二人安置在一个病房内,熟人好唠嗑,否则太寂寞。
心灰意冷的卜计划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里长吁短叹,哪也不想去。出了事故以后,卜计划就再也没有走进铸造车间。
高希利有事没事都要过来陪伴着老大哥,即使不能开心也可解闷。
“该忙啥你就忙啥,不用为我担心。”高希利从白到黑地陪着自己,卜计划也些过意不去。
“我有啥好忙的,不和你在一起聊聊天,我心里还闲得发慌呢。”高希利说。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我看咱们的振华公司,气数是耗尽了。”卜计划说。
“大哥你可别这么说。你是琅琊,甚至在全国也是第一批民营企业家啊!刚出院的时候,你还雄心勃勃地说,要带领我们打造百年振华呢。”高希利说。
“风大扇了舌头,说大话遭了报应。人都活不了一百岁,有几个企业能超过一百年啊?美国中小企业平均寿命不到7年,大企业平均寿命不足40年。
咱们中国的企业平均寿命仅两年半,集团企业的平均寿命也就7至8年。掐指算一算,振华活的年头也不短了,超过了平均数,知足了。”
“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条小阴沟怎么能翻了船呢?”高希利说。
“老弟啊,人要知天命,不可违背天意。天下大事,都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们一天比一天老了,干不动了,而年轻人却一蹦三个高,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
你把他们强行捆在一起,牛不喝水强按头,拉不齐套,使不齐劲,到最后谁也发展不了。”卜计划说。
“大哥,你说这个我信。这个企业早晚是年轻人的,一辈一辈往下传承,这也是规律。”高希利说。
“家丑不外扬,现在想捂也捂不住盖子了,老大和老三两家动了手,割了口子就会留下疤,以后想拢也拢不到一块了。”卜计划说。
“两个人都是在气头上,消了气之后就都后悔了,毕竟血浓于水嘛。”高希利说。
“血浓于水?再黏稠的血液也被水给稀释了。女人就是水,水就是女人。
你有福气娶到纯净水,你家的血脉就会纯正,家兴业旺;要是穷山娶了恶水,生出来的一定是刁民,这家人的风水就算玩完了。”卜计划对女人的研究的确入木三分。
“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找个男人不好,能毁了女人的一辈子,娶个老婆不好,就会毁了男方的老中青三代人。要不怎么说,儿子娶媳妇,老子要把关呢?”高希利很认同卜计划的观点。
“现在的年轻人结婚就要分出去单过,都不愿意和老人在一起胡萝卜搅茄子。”卜计划说。
“这就是潮流嘛,国家都实施大包干了,单干解放生产力,一个家庭也一样,大锅饭吃起来没有小锅饭香。该分就得分,分晚了遭人恨。”高希利说。
“那我就听你的,等老大出了院,我就把这些个棒槌集合到一起,把振华这个家分了吧,我也主正式退休了。他们兄弟,有本事的吃香的喝辣的,没本事喝西北风还得看老天爷愿不愿意刮给他。”卜计划说。
“依我看,哪一个都差不了。我说句实话,大哥你也别不爱听,在一起捆着手脚,是龙都得盘着,是虎都得卧着。一旦放开他们的手脚,那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啦!”高希利说。
“借你吉言,要真是像你说的那样,我也就放心了。分家之前,先要把你和亲戚朋友的股份结算清楚。不管怎么说,咱们现在外面几乎不欠别人的,银行里也没有贷款,大家多少都能跟着分两个现钱,也算没有跟着我白忙活。”卜计划说。
“大哥,说心里话,我是宁愿跟着你再干个三十年二十年的,也不愿意现在把股份变成钱装口袋里。
我在公司里有股份,不管是有一股,还是有一千股一万股,我心里就踏实得很,每天看着这些机床隆隆作响,看着一台台散发着油漆味的新拖拉机,我睡觉都睡得香。钱装在口袋里不就是一堆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