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你听我说。”靳卓琰把佟安安抱进怀里,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骨折伤其实是很痛苦的,很疼。奶奶年纪大了,让她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我让医生给她加点安眠药。”
“不……”佟安安一下子呆住了,但心里却异常的清明。始终强忍住的泪水也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她重重的抹了一把脸颊的泪珠,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靳卓琰,连连摇头。可她知道,哪怕是靳卓琰,哪怕他能找来最好的医生,也没有用了。
“安安啊,乖孙女。”奶奶已经虚弱到发出气声,但仍旧清晰的说:“奶奶原来有个亲孙女,和你一般大。这十五年来,奶奶一直疼爱我的安安,但现在要去照顾我的亲孙女了。安安啊,让奶奶好好睡一觉吧。”
“乖,听话。”靳卓琰在佟安安的发顶重重的亲着,然后把她禁锢在怀里,用力抱着她向门口走去。
“靳卓琰,放开,你让我进去陪着奶奶。”佟安安激动到连受伤的右手都抬起来,双手紧紧抓住靳卓琰的衣襟儿,哀声的哭求:“最后的最后,我要陪在奶奶身边啊。我要守着她。不,不要让她睡。再试一试。手术行不行?赌一下,行不行?”
靳卓琰没有给佟安安回头的机会,也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用力的,几乎是拖一样将佟安安带出了特护病房。
医生和护士马上跑进去,检查,用药,调试仪器。
佟安安心痛到快要窒息了,她张口想喊,但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刚才还汹涌的泪水此时仿佛被关掉了闸门,瞬间就一滴都流不出来了。
更严重的是,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失去了颜色,佟安安甚至觉得自己完全失去了五感。
但她知道自己没有昏倒,只是好像被囚困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里,感触不到外界的一切,只能让悲伤和心痛在心中挣扎不休。
“嘟……”仪器发出亘长的鸣音,屏幕上出现一条直线,萤绿色的线条仿佛刀锋切在人的心尖上。
佟安安不再挣扎,痛到极致的心也一下子麻木了。她就呆呆的松开抓住靳卓琰的手,面朝着病房的方向站的笔直笔直的。
奶奶的葬礼是靳卓琰一手操办的,甚至没有让温助理过多的插手。
佟安安带着黑色的帽子,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嘴唇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
从墓地回来,佟安安坐在车里一声不发。直到靳卓琰握住她的手,说:“我安排下午的飞机,回帝都。”
“我要去看看佟新志。”佟安安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砂纸在喉咙摩擦。
“可以。”靳卓琰点点头,但他犹豫了一下,又说:“还有肇事司机,你要不要也去看一下?”
“是什么人?”佟安安很聪明,一下子就从靳卓琰的口气中听出不寻常。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靳卓琰拍拍驾驶座,示意阿东把汽车掉头。
佟新志就是佟老头,他一直被靳家人控制着,此时已经如丧家之犬,耷拉着脑袋要死不活的样子。
佟安安走进来,佟老头用那双浑浊灰败的眼睛看了她半天,才猛然像是被抽了一巴掌般回过神来,坐直了瞪着佟安安。
“我不会让你好过。你的后半辈子都完了。”佟安安不屑和佟老头多言语,一句话直击主题。
她是来替奶奶讨回公道的。佟老头是她名义上的养父,但他是奶奶亲生的儿子啊。什么样的儿子能对自己的母亲下如此重的手,狠心将那样年纪的老人推倒在地。
“不,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
佟老头吓坏了。他早已看出佟安安今非昔比,早已不是那个说话都要缩着肩膀的女孩了。他挣扎着想要说出真相、澄清自己。
“当当”温助理突然敲门进来,打断了佟老头的话。
“夫人。”温助理走到佟安安身边,压低声音说:“肇事司机的家人来了,闹的很厉害。您要不要去看看?如果您错过了,我们就只能放人。”
“好,我马上就去。”佟安安最后回头看了佟老头一眼,说:“温助理,给他个教训。”说完就拉开门出去了。
对于佟老头,佟安安真的没有半点的感情可言。现在他还把奶奶害死了,教训都是轻的。
佟老头差一点就破口大骂。但温助理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让他彻底闭嘴了。
这不一会儿门又开了,靳卓琰站在门口看着佟老头。那视线冰冷深沉,犹如寒冰化成的一把利剑。
“……”佟老头的嘴张张合合,却紧张的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有时候,有绝对实力的人是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和动作的,光是往那傲人的气势和挺拔的脊背,就能让蝼蚁退却并生出膜拜的心思。
阿东面沉如水的走到佟老头面前,将一张照片递过去,问:“你当时是不是在逼佟奶奶交出这个?”
“这怎么会……在你手里?”佟老头一下子愣住了,试图伸手来拿。但被阿东躲开了。
阿东又问:“让你来找照片的,是谁?”
佟老头本来不想说。但他悄悄地抬头,正好撞上了靳卓琰寒彻阴沉的目光,惊惧的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就说出了一个名字。
站在门外的靳卓琰听清了那个名字,眼光慢慢转为幽深,揣在裤兜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阿东收回照片,跟着靳卓琰离开了。
走廊上传来狂躁叫嚣的女声,骂人的言语更是层出不穷、花样翻新。
佟安安的脚步一顿,肩膀有些僵硬。这个女人、这骂人的方式,她听过。而且是印在记忆最深处,是曾经将她推入悬崖深渊的那个人。
“夫人,经查明肇事司机叫王美如,是叶城本地人。而她就是……章锐明的母亲。”温助理在佟安安身后报告着。
“嗯,是她。”佟安安尤记得当初王美如站在叶城大学的门口,破口大骂自己是勾引她儿子的妖精、是不知廉耻的女表子,是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