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一头地妖，水泰牛，连头带身子，都虬结着厚实的肌肉，粗壮的牛蹄上，浸满了鲜血，牛肚处还挂着一串血淋漓的骷髅头。
陈升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从外边来的，要前往云天部落。”
水泰牛冷笑一声，发出牛吼般的声音：“当我还是一只小牛的时候，我就知道，人类亡我妖族之心恢恢不灭，像你这样的人类，我曾经杀过无数个，你知道肌肉从身体上剥去的滋味吗？你知道将人类风干后的模样吗？简直是一门艺术！”
陈升低头盘算一阵，觉得逃跑的可能性不大，现在只要不遇上顶级的妖王，谁也无法分辨出他的真伪，难道这是在诈他？
果然，水泰牛眼中冷意更甚。
“还不逃吗？”它一边说，一边把注意力放在陈升的豹子头上：“现如今，很少有人类这么有耐心了，不过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你错过了最佳逃跑时间。”
哐哐哐。
无数妖类聚集起来，将这艘木舟团团围住。
陈升脑海里转过了一万种可能，他真要逃的话，存活的几率微乎其微，还不如继续伪装，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我是妖，不是人。”他辩解道。
“你还真有耐心。”水泰牛走过来，低声吼道：“跟我去沙盘，证明你是妖。”说着，它就向着巨大的沙盘而去，牛蹄踏在地上，发出打铁般的声音。
陈升闷着头跟在后边，在入口处，他还看到了那只黑豹，有些恍然大悟。
黑豹并不是真要把它带去云天部落，而是想试探他的虚实，门口的沙盘是妖族的战略分布图，人类若是看见了，肯定想拼命记住。沙盘上有着某种吞噬精神命纹的力量，他越是想记住，对精神命纹消耗也越大。
对方把沙盘明目张胆的摆在这儿，其实就是一种阳谋，专门鉴别人和妖的。
妖族好奸诈！
水泰牛指了指沙盘，又让人备了一个迷你的小沙盘，说道：“把军事要塞全部记下来，然后完完整整的画出来。”
陈升嘴角一抽：“全部记下？”
水泰牛喝道：“少废话，不然当场毙了你！”
陈升只得照做，别人无法做到，不代表他也不行，他主修精神命纹，这一轮损耗下去，大概还不会把精神命纹耗空，更不至于让他变成一个傻子。
沙盘是云金沙精制而成，标注了禁忌之海和天绝山的位置，还标注了海妖族的区域。
这倒是让陈升有些吃惊。
因为沙盘的三分之二的地带，全部都是海妖族，但是并无城市分布，可能有，但是对方故意没画，不过已然很让人吃惊了。
剩下的部分，则是森林妖族，也包括昆仑妖窟。
大城一百零八座，小城五百座，大部分城市依山而建，四大凶族占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旗帜上有黑白之分，双方可能是敌对关系，正处于开战状态。
在四凶的中央，有七重大山，中间拱卫着巨大的青色旗帜。
或为妖族真王的领地。
再通过现在的一系列现象，足可以证明，妖族必有真王的存在。在古籍之中，哪怕是四大凶族，彼此间也是矛盾重重，现在推出来了内阁议会，实行民主制，弱化了彼此很多矛盾，而且冰魔虎王是联军司令，并非内阁最高层。
陈升努力地记着，身体开始撑不住了，这对精神命纹的消耗，实在太恐怖了。
他微微低吼，喉咙都宛如撕裂了一般，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换作别人，此时已经露馅了。
黑豹想了想，终究走上前来，低声道：“牛叔，云豹应该不是奸细。”
“丫头，你听好了。”水泰牛说道：“即便是你最信任的伴侣也可能背叛，所以，我们必须严防一切外敌，对人类的仁慈就是对自身的残忍，哪怕片刻的心软，你就完了。”
黑豹脸上不带一丝血色，努力地点点头。
它们的确见识过很多人类，但是都没逃过这一关，这些沙盘，本就是为了针对人类设计的，每一个军工厂都有，可以吞噬精神力。
以陈升的底蕴，能撑五分钟就算不错了，但他主修精神命纹，现在却是抗住了。即便如此，他也有些半死不活，头脑欲裂。
原本他还不太明白，这一刻，却是有些懵懂。
太虚观的变兽药，其实是开明兽制作的，可以短暂变成灵妖，需要精神力维持体型。消耗精神命纹的时候，他感到在脑海之内，盘踞着一头庞大的巨兽，正在施展某种法印，如果他精神命纹耗空了，就会和开明兽断了联系，从而恢复人形。
呼！
陈升强忍着炸裂的脑部，走到小沙盘前，开始以爪作画。
他不能表现出一丝异样，哪怕是精神力消耗过多，也不可表现出来。
忍一时头痛，保一时狗命！
这时候，水泰牛走过来，眼神如镰刀一般甩在了陈升脸上，仔细观察着。
“还在装？你已经露馅了。”水泰牛突然道。
陈升神色一震，也不答，继续作画。
还想诈我？
当我三岁小孩子？
这头野牛，早晚得砍了烤着吃。
原本都快支撑不住了，脑海里这么一想，他又硬生生坚持了下来，貌似恨意，真能给人以力量。
过了会儿，陈升作画完毕，神似三分，笔迹歪歪扭扭，好几处都是他故意为之。
真若把沙盘完整地画下来了，不管他是不是奸细，都会备受关注的。
水泰牛依旧不信任他，盯着他道：“你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其实从一开始你就败了。”
“你知道？”陈升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是故意偷的。”
“继续。”
“我以为大家都不要才拿的。”陈升说着，从云翅处落下两枚灵果。如果被抓了，就甩锅偷盗，这是他一早就想好的对策。
“偷东西可不是好孩子。”看到灵果后，水泰牛咕哝着，对陈升有些兴味索然了：“你怎么摸到这里来的？”
“我被我朋友带过来，随意转转，没想到你们不让乱转。”
“第一次可能是故意，第二次就是别有用意了。”水泰牛瞪了他一眼，继续道：“真想过来，就好好修炼，先出去吧。”
陈升暗自松了口气，爪子在地上缩了缩，又把那两枚灵果带在了身上。
这一幕落到水泰牛眼里，更是万分的鄙夷，看来这次是神经大条了，不过是一只没见过世面的云豹而已，人类应该不会这么演戏的。
……
好险！
但是事情还没完，还不能轻易放松。
现在万众瞩目，万一被发现端倪，性命只怕要交代在这儿了。
陈升走得很慢，装作双腿打颤，缓解着心里的压力，虽然变成灵妖了，但是法眼还在，他已经感受到大家在探查他的虚实了。
“我…我只是随处走走了。”
“这边是军事禁区，你不能随处乱跑的，我忘记告诉你了。”黑豹见陈升过来，有些歉意地说道。
忘记？
明明就是故意的！
这只黑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算计也深着呢，陈升低着头没说话，装作赌气的样子。
“我送你去云天部落吧。”黑豹提议道。
“我不太想去了。”陈升咬了咬牙齿，咯吱作响。
“生我气了？”黑豹望着半空，眼睛带着猩红色：“我们有一个庞大的计划，对外来妖族筛查比较严，若是坏了王的好事，谁也承担不起责任。”
“妖…王？”陈升装作震惊地模样：“家里告诉过我，让我投靠到虎王旗下。”
“不是虎王司令，而是我们真正的王。”
黑豹笑了笑道：“除了山海部的老顽固，现在所有妖族，尽归吾王所辖，像你见过的义务教育，全是出自吾王手笔，他聘请猴王为智囊团，以四王为内阁大臣，同时聘用犬王为军师，只要再和海妖族结盟，人类是必败的。”
陈升兴奋起来，咬牙道：“一定要杀光所有人类。”其实他心里惊得天翻地覆，现在的昆仑妖族，已经是铁板一块，战事若是爆发，人类真不一定挺过去的。
黑豹赞许道：“那就朝这个方向努力吧，对了，你不去云天部，想去哪里？”
陈升道：“我要去罪恶之城参战，大战既然快要爆发了，还是多积累一些军功，尽快成长起来为妙。”
黑豹点点头道：“那行吧，我就不带你过去了，你应该也知道路线。”
陈升装作不舍地问道：“我们是要分开了吗？”
黑豹点头。
陈升眼珠子一转，落在黑豹结实的后臀上，他张了张嘴，满是口水。
黑豹微微低吼，怒道：“你可真是大胆，连我也敢觊觎，信不信我阉了你？“
陈升撇撇嘴道：“我们外边都是这么直接的。”
黑豹怒道：“你们血脉不纯，实力不强是有原因的，只有保证血脉的至纯，才有强大的战斗力，我劝你最好也洁身自好一点儿，把血脉染得污浊了，会影响你日后成长的。”
陈升耷拉着脑袋，问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黑豹点头：“下次见面再说吧，如果你还没战死的话。”说着，它脚下一动，朝着别处而去，很快便化为了一个小黑点。
陈升也松了口气，生吞了两枚灵果，补充着消耗过多的体力。
太刺激了。
身份真要暴露了，他的生命也将到此结束。
可惜，还有太多机密没挖掘出来，比如布防图以及战略图等等。
不过能取得这些消息，陈升已经很满足了，妖族有真王，在妖族内部做了些改革，还有一个神秘的计划，这些消息对人类来说至关重要。
至于妖族的计划是什么，陈升暂时不想深挖，这些东西，还是以后再找机会吧。
罪恶之城？
陈升回味着脑海中的路线，朝着大山凹陷的方向，缓慢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