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十三娘伤得很重。
她被吊在一棵大树上，浑身皮开肉绽，鲜血几乎流干了，成了一层皮包骨头。
对宗师来说，这点儿外伤算不上伤，内伤有灵药也容易恢复，唯独灵魂受创，才是最严重的。
而春十三娘的灵魂，就损失了很多很多……
自古以来，关于灵魂的说法就特别复杂，有主张三魂七魄的，有主张元神的，而像关妖竹所说，灵魂是先修松果体，修梦之镜像，接着才是魂游像，它是人体链接宇宙深处的一个官能，所以，严格意义来说，精神病并不是病，而是这种官能暂时打开了一角。
老疯子颤颤巍巍的来到春十三娘面前，将其从大树上放下来，由于他也身受受伤的缘故，下盘不稳，让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陈升的心，跟着扭在了一起。
春十三娘的灵魂缺陷很严重，让她丧失了眼耳鼻舌身意，成为了某种植物人的状态。
老疯子心痛的捂着心口，又给春十三娘检查了一下伤势，眼球里顿时失去了一切神采，他一屁股跌坐在地，半晌都未再说一句话。
怎么才能唤醒一个人？
古往今来，都鲜有这样的先例，灵魂不全，就要想办法去补。
哪吒没了肉身，还能以莲花再塑肉身，春十三娘是有肉身，灵魂存在缺陷，想要补全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灵魂都是自修的。
外人再怎么努力，给予她一切滋养灵魂的宝物，她没意识去修炼，宝物也会浪费掉。
麻烦了！
“疯长老，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得提前做打算才是啊。”陈升低声道。
老疯子不答，懒散的靠着大树，眼球都没有转动一下。
陈升暗自咬牙，这次的变故，似乎掏空了老疯子所有的斗志，也极大的打击了他。老疯子年逾百岁，孤苦伶仃，上次变故，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可以这么说，他和春十三娘相依为命，如果少了一个，另一个也很难独活下去。
想到这里，陈升不禁感到暗自着急，他和老疯子认识时间虽短，但是已经有了深刻的感情，这个老男人不修边幅大大咧咧还经常磨牙打呼噜加骂人，可是陈升早已经习以为常。如果老疯子再次发疯，他一定会死掉的。如今成长性灵装实验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倘若没了老疯子，这项实验就再也完成不了了。
怎么办？只能骗他了！
“疯长老，我在一本古籍上曾看过南蛮古巫修行巫魂之术，貌似有着恢复灵魂的能力，只要我们找到巫魂的传承者，春十三娘就一定会好起来。”
陈升目光炯炯的看着老疯子，现在这种情况，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子虚乌有的巫魂术了来唤醒老疯子的斗志了。
果不其然，老疯子眼睛突然转了转，就像是乌漆抹黑的地下室，突然打开了一扇窗户，老疯子内心深处又一下子燃起了某种希望。虽然以他的见识，知道这种希望很渺茫，那种巫魂术也很有可能是陈升杜撰起来的，但是他依然选择相信一次。
“真的有吗？”老疯子喃喃自语着，他心里现在很矛盾。
“自然是有的，甚至在远古时代，有些巫魂传承者不死不灭，便是借由这种无魂之术。”陈升声音坚定的道。
“巫魂之术…巫魂之术。”
老疯子呆若木鸡的站起身来，嘴里仍在自言自语。他说了几句后，又将春十三娘抱起来，然后身形踉跄的向前走去。
陈升有心帮忙，可每当他接近老疯子一步的范围，老疯子便会脸色狂变，如同得了躁郁症般。陈升在内心叹了口气，这位传说中的大宗师，看来又在发疯的边缘徘徊了。
疯长老实力很强，他是华国控符术最为顶尖的几人之一，倘若不是经常发疯，他现在应该已经站在了第一梯队，最起码跻身于五品大宗师之列。
可是现在，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控符术是一个笼统的称呼。九大灵职，都需要灵符来施展，不过术业有专攻，有的极于灵阵，有的极于灵器，但总的来说，没有多少人，对所有秘符都精通的。
除了邪灵师。
邪灵师的控符术，属于一种邪术，对肉身的负荷太大，他们的控符，是用各种邪法增强肉身，从而抵得住符法施展起来，对肉身造成的巨大压力。
老疯子却是真正的控符大师，在某些方面，他比癫长老更为优秀，癫长老只精通灵器，灵装的制作水平并不如老疯子，这也癫长老一直生产短暂灵装的原因之一。
回到山谷实验室，老疯子立即选择了闭关。
不吃不喝，不动不睡……
这就是闭关。
三日后，老疯子出关。
老疯子出关，只对陈升说了一句话，便走向了灵装实验台。
“你去找点吃的吧！”
陈升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因为他知道，老疯子这个状态极其不正常，他也不放心将老疯子一个人留在这里。
所以，陈升急匆匆地跑到山谷的另一侧，猎了一只天妖，便又急匆匆的回来。可是当他回来时，整个山谷已是变得一片狼藉。
老疯子走了。
这个孤苦伶仃却又性格偏执的老人，终究是选择一个人扛下所有，他赌上了百年大成的武道，赌上了百年的家底儿，赌上了余生所有的能量，更是赌上了两条人命。
为什么不回去呢？
是怕发起疯来乱杀无辜？还是怕没有巫魂传承精神崩溃？
陈升内心烦的要命，老疯子带走了实验所需的资源，带走了植物人状态的春十三娘，可是在这巨大的妖窟深处，人类没有熟悉的路线，根本无法四处走动的！
所以，老疯子必定是九死一生。
“主人，我们不去找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吓了陈升一跳，这几天他情绪波动很大，消耗了大量灵魂力，此时连闻人幼白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
“我们找不到的！”陈升叹口气，摇了摇头说。
“主人，你最在乎的是什么？”闻人幼白坐在陈升肩头，突然眼神好奇的问道。
最在乎的？
陈升微微一愣，其实来到这个世界，他对一切都没有特别的在乎。
因为骨子里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但还是那句话，陈升一直以来都是有恩报恩，有怨报怨，他能扛起多大的责任，就会扛起他的那份责任，如果真扛不下，他肯定会放下的。
如果放在以前，陈升可能会想着江北，让江北人过得好一点，让他熟悉的人过得好一些，但是现在的话，陈升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份艰难的目标，他想当一回救世主。
“或许是当个好人吧。”陈升笑了笑道。
闻人幼白面露疑惑，这算是什么答案？不过她也没细问，柳腰一扭，重新没入古画之中了。
简单收拾了一番，陈升也准备离开这里，只可惜辛辛苦苦几个月，有可能就此打水漂了。由于战事将开的缘故，妖窟深处，并没有多少大妖行走，这倒给陈升营造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
虽然没有大妖，路上小妖却是不断，这些小妖大部分都是灵妖，它们属于妖族军备的预备役，一个个正抓紧时间赶路，奔赴前线。
陈升一路走来，遇到数量在百只以下的妖群，基本就顺手解决了，不过有时候他也会遇到一些狠茬子，妖的种类很多，总有一些奇葩妖，能够给人制造不小的麻烦。
越接近人类区域的地带，妖群的数量就越与日俱增，而且距离非常近，最恐怖的一处，每平方公里至少得有三千只妖。
“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啊！”
陈升默默叹了口气，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这意味着他往后的行踪必须严谨隐秘，谁知道附近有多少尊大魂妖？
四月份的最后一天，麻烦终于来了。
那时，陈升刚解决一支巨魂猿妖群，巨魂猿是稀有妖族，它们以家庭为单位，数量最多不超过五百，陈升遇到的这支，只有一百多头巨魂猿。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数十头持着骨刀的巨猿，从四周的山坡上涌来，这些巨猿体型巨大，身手矫健，它们的骨刀都是经过无数次秘法锤炼精心打造的。
这是十几头大天妖！
大天妖放在人类世界，至少都是坐镇一市的存在，即便是在妖窟，天妖的数量也不是很多，因为它们可以指挥妖群战斗，相当于妖族大将军，而在这么一个小山坡，居然能召集出这么多天妖，可见背后绝对是有魂妖在指导。
“呼！”
巨猿们没有任何套路，也没有和陈升打招呼，在离他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就已经是一轮妖术攻击漫天的施展过来，噼里啪啦的像是烟花一般绚丽多姿。
这些天妖应该也是经过精心训练的，它们的这些妖术，虽然谈不上如何上乘，但是配合极为默契，而且其中似乎运藏着某种神秘的阵法，组合起来的话，威力不容小觑，足以秒杀人类宗师。
幸好陈升实力足够强大，他和闻人幼白，灵魂都媲美大宗师，对于破阵之法，也颇有心得。
只见他随意一踏，两只巨猿动作一滞，陈升分分钟就逃了出去，甚至还能抽出空来，一刀收走一只巨猿的脑袋。
陈升落在远处的山坡上，这时候，他才看到天空上盘旋着一只秃毛的鹰身女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