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的时候,裴迟迟才顶着俩黑眼圈一路看出了些异样。
作为花子墨这样的上京阔少的宅子,这里大归大,陈设布置却格外简单,连伺候的仆役都少得可怜,若非眼前这一桌接地气的早点,她甚至会以为这是个无人的屋子!
“怎么?没睡好?”花子墨显然是早就到了,正懒洋洋地用胳膊支起下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裴迟迟的模样。
被他这么一看,裴迟迟才想起忘记倒腾自己了,以前都有雪梨帮忙的……
算了,反正她也不介意,他大概也不会介意?
“哪里睡得着?脑子里胡乱想了一整夜哎……”裴迟迟没精打采地坐下,顺手摸了个热乎乎的包子塞进嘴里。
恩?味道莫名的熟悉……
“在想万户所的事情?”花子墨嗤笑一声,摇头道:“和你有何关系呢?竟折腾自己不睡觉?”
“怎能没关系……”裴迟迟嘴里塞满了,声音鼓鼓囊囊,“这可是祸及武林的阴谋呢!”
花子墨似乎不奇怪她会这么回答,反而换了个姿势,盯着她,好奇道:“你一个魔教的魔头,朝廷这次打算铲除死对头,对魔教来说也算是大义,你居然会担忧烦恼?”
“迟迟,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像魔教中人。”他最后像是盖棺论定般说了这么一句,却惹得裴迟迟心中骤乱。
她竟忘了……
若朝廷铲除了武林正派,得益的正是圣火教啊!
也难怪她的言行会让花子墨觉得奇怪了,可她担心这个,并非是因为这个啊……
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就是一个江湖人,虽然属于圣火教,但其实除了一个武朝海外,她与圣火教的瓜葛真的是少的可怜。
相反,她还在不断地被青龙坛给追杀!
这些日子一来,她反而与那些武林正派纠缠不清,有敌人,也有朋友……
所以说若让她去完全分开看待,反而成了心理上做不到的事儿,最起码,司空玥就是一个割舍不掉的存在啊!
再加上一个她迷离的身世……
如若江湖都没了,她又该属于哪里呢?她又是谁呢?
想到这里,她轻轻摇了摇头道:“可能是经历得多了,所以我很难用简单的正邪之分来定义,而且……”
她忽然正了正面色,道:“朝廷这般粗暴的介入无非就是剿灭和诛杀,又是哪门子的大义?江湖人也是寻常布衣,就可以随意屠戮了么?”
面对花子墨有些愕然的面孔,裴迟迟淡然补充道:“我虽属魔教,但我不是魔。”说完,便埋头继续吃了起来。
她待会儿还要去办事儿,先填饱肚子才好。
花子墨听罢裴迟迟的言论,一开始是讶然的,但听到最后反而释然了。
这样的,才是裴迟迟啊!
“所以,你打算去告诉他们真相?”他抿了一口热茶,波澜不惊地问了一句。
裴迟迟差点被噎住,猛地咳了起来,胡乱抓起个杯子,也不管里头是啥,大口吞了下去才好些。
“你……”她没说过她的计划啊!!
花子墨被逗笑了,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说道:“喏,都写在脸上呢。”
裴迟迟涨红了脸,气鼓鼓地埋下头去。
可太气了,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呢?!这可太吃亏了!
见她默认了,花子墨渐渐收敛了笑容,垂了目光,轻声说道:“他们不会听的。”
裴迟迟抬了头,不服气地争道:“怎么不会?难道他们不在意自己门派的生死存亡吗?”
花子墨微微发怔,愕然反问道:“可难道,你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安危吗?”
裴迟迟呆住了,望着花子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她没想过这个……
裴迟迟一直没有吭声,但花子墨还是看出了她的决心,心中暗叹,脸上恢复了洒脱的笑容,朗声说道:“你这人莽来莽去的,肯定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去试试吧?要不要赌一把?”
裴迟迟却没敢与他的笑颜对视,嘴里嘟囔着:“就知道赌,我又没钱……”
这时,一个下人悄悄上前来,递了什么给了花子墨。
“恩?那是什么?”裴迟迟正愁转不走话题。
“啊,热鸡蛋。”花子墨随意地回道,然后顺手便剥开了蛋壳,接着便扔了过来。
“喂!”裴迟迟没料到他是剥给自己的,手忙脚乱地接住,然后立刻惊呼出声,“烫啊烫!你不知道很烫的吗?”
花子墨扬了扬手,一副嫌弃的样子:“我又不是你!快敷下眼睛,本来就没看相了,还打算顶着黑眼圈去见人?”
一瞬间,鸡蛋都不烫了。
裴迟迟当然是看到了花子墨通红的掌心,哪怕这人是一脸的不在乎和嫌弃,她还是被这细细的暖流给击中,一时间恍惚开来。
能有花子墨这样一个朋友,真是挺好的……
整个白天,裴迟迟都在各个门派落脚的地方试探和游走。
虽然她顶不服气花子墨的质疑与赌约,但这一天下来,不谈处处碰壁了,一些蛮横的门派一听是她,连多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亮了刀子。
若非她抱着以和为贵的初衷和态度,今天大概就尽去打架了!
所以天黑回到花子墨宅子的时候,她整个人就仿若打焉儿的白菜,半分精神都没有了。
连花子墨放肆的嘲笑声,都激不起她冲过去揍人的冲动。
实在是太丧了哎……
“你再打算怎么办?这么看是阻止不了武林大会了哦。”花子墨笑也笑够了,便好心的凑过来递了些点心给裴迟迟填肚子。
一口酥甜下肚,裴迟迟算是找回了些活气,她仔细想了想,才开口道:“我打算晚上再去找一次凌玉韬!”
“恩?”花子墨愣住了,没想到她经历了被围攻的一夜后居然还想着去找他!
“恩,凌玉韬既然是大会组织者,找他才是对症下药事半功倍!我竟没想到哎,太蠢了……”裴迟迟暗骂自己迟钝。
凌玉韬与她之间不过是场误会,远不及其他门派贪图虚合石碑来得要死要活,反而有可能说得上话!
“你就不怕……”花子墨显然是有些担心,试探着劝阻了下。
“怕什么?实在不行,大不了再跑呗,嘿!”裴迟迟满不在乎的笑了笑,那份洒脱劲硬是看呆了花子墨。
是啊,哪怕什么都改变不了,又有什么值得去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