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烟。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了叶家三女的心上。
车厢内,原本因夫君描绘的宏伟蓝图而雀跃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叶窕云、叶清妩、叶紫苏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不约而同地相互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就是她了。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女人的直觉,在这一刻达到了惊人的一致。
这个公孙烟,必然就是昨夜她们猜测的,夫君在外面藏着的那个人!
一想到这里,三女的心中,都泛起了各自不同的波澜。
有酸楚,有警惕,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可她们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甚至,还带着对夫君事业的好奇与支持。
“公孙大家之女,那才情定然是极好的。”叶窕云温柔地附和道,仿佛只是在单纯地赞叹。
“是啊,能得此人相助,夫君的事业定能更上一层楼。”叶紫苏也跟着甜甜地笑道。
叶清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公孙烟”这个名字,刻在了心里。
车队继续前行。
之后的路程,三女再也没有提及此事,只是默默将这份疑虑与警惕,深藏心底。
……
因车队载满了家当,又有三位身怀六甲的女眷,行程自然快不起来。
一路走走停停,足足花费了两日功夫。
齐郡那巍峨的城墙,才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入了城,陈远发现,郡守程怀恩早已得到了消息。
并且,还十分贴心地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切。
在一名郡守府管事的引领下,车队来到了一处位于城东的宅院。
这里位置清幽,远离闹市,正适合养胎。
推开门,只见院内两进的格局,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布置得颇为雅致。
屋内的家具、被褥、锅碗瓢盆等一应生活用具,全都焕然一新,一应俱全。
“夫君,这里……真好。”
叶紫苏看着这远比清水县宅院更加宽敞精致的新家,一双美目中满是惊喜。
叶窕云和叶清妩也同样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一路上的舟车劳顿,仿佛都在踏入这座新家园的瞬间,消散了大半。
下人们开始忙碌地搬运行李,整理房间。
陈远则领着三位娘子,在院中稍作休息。
“这里是程大人特意为我们寻的宅子,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管跟我说。”陈远笑着道。
“我们很喜欢。”叶窕管温柔地说道。
安顿好一切,眼看天色尚早。
陈远便提议道:“娘子们,如今我们到了齐郡,理应前去拜会一番程大人。”
去见程怀恩?
三女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思量。
她们虽然对夫君在外之事心存芥蒂,但也分得清轻重。
这位程怀恩,不仅是夫君的上司,更是她们名义上的师兄。
于情于理,都该去见一面。
更重要的是。
她们也想借此机会,多了解一下夫君在齐郡的人际关系。
……
郡守府。
当陈远领着三位身怀六甲、容貌绝色的娘子出现在程怀恩面前时。
这位郡守大人,脸上的笑容简直要咧到耳根去。
“师妹!三位师妹!你们可算来了!”
程怀恩看着眼前这三位名义上的师妹,心中满是欣慰。
“见过师兄。”
叶家三女对着程怀恩,盈盈一福。
她们的态度,礼貌,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
没有过多的亲近,只是淡淡地问好。
程怀恩对此却毫不在意。
在他看来,三位师妹能主动前来拜访,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他热情地招呼众人落座,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俨然一副慈爱兄长的模样。
一番寒暄过后,陈远便带着三女告辞。
离开了郡守府。
陈远又领着她们,径直朝着“东溪记”酒楼的方向走去。
“走,带你们去看看咱们家的酒楼。”
还未到门口。
便有人朝这边招手。
“陈大哥!”
“东家!”
正是程若雪与田刘氏母女。
“三位姐姐,你们可算来啦!”
程若雪一见叶家三女,便亲热地冲了过来。
一手挽住叶窕云,一手拉住叶紫苏,满脸都是喜悦。
她叽叽喳喳地介绍着酒楼最近的生意有多么火爆:
“姐姐们你们是不知道,咱们家的菜,现在可是齐郡一绝。预约的日子都排到月末去了呢!”
见过三位主母后。
田刘氏站在一旁,看着陈远,眼神中却带着几分小小的幽怨。
“东家,您这个月,可还没教我新菜呢。”
陈远闻言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之前答应过,每月都会教田刘氏一道新菜。
这个月因为红巾匪和酿酒的事,忙得给忘了。
陈远连忙打了个哈哈:“忘了忘了,刘嫂莫怪,等明日,明日我一定补上。”
正好把前几日答应程若雪的菜肴一并算上。
这叫一举两得。
而一旁的田灵儿,如今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胆小怯懦的乡下丫头了。
在酒楼里迎来送往,让她变得大方开朗了许多,主动走到三位主母面前,甜甜地问好。
程若雪在一旁笑着补充道:“三位姐姐,我瞧着灵儿这丫头聪慧机灵,已经开始教她算账和管事了,将来定能成为咱们酒楼的得力帮手。”
众人正说笑着,气氛一片融洽。
就在这时。
一道清而不冷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正缓步而下。
那女子身形高挑,一袭素雅长裙,气质如兰,行走间自有一股风姿。
一出现,仿佛整个嘈杂的大堂都安静了几分。
叶家三女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引。
她们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
这个女人,就是公孙烟。
就是那个夫君口中,有才情、有魄力、连寻常男子都比不上的奇女子。
方才还言笑晏晏的三女,脸上的笑容不约而同地淡了下去。
公孙烟走下楼,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
只是对程若雪等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她的心思,显然全都在剧本上。
只见公孙烟径直走到陈远面前,略过了他身旁的三位妻子,仿佛她们只是不存在的背景。
“陈公子。”
公孙烟的语气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急切,“你总算回来了,《白蛇》的剧本呢?”
“我手下的那些堂倌们,可都等得心焦了。
“没有完整的剧本,这戏根本没办法排,开业在即,时间不等人。”
剧本?
白蛇传?
排戏?
这番话,落在陈远耳中,再正常不过。
可落在旁边竖着耳朵,仔细聆听的叶家三女耳中,却砸得她们有些发懵。
她们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看着她与自己的夫君如此自然地讨论着她们完全听不懂的事情。
看着公孙烟那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催促的模样。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们的心。
叶紫苏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挽住陈远的胳膊,仰头轻声问道:
“夫君,什么是‘剧本’?这位……公孙姑娘,她为何要追着你,要什么东西?”
陈远转头看着三位娘子脸上如出一辙的困惑。
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未跟她们提过此事。
于是,陈远扶着她们,护着胎儿,小心在旁边的桌子坐下。
“所谓‘剧本’,你们可以理解成一种写好了台词和动作的话本子。”
陈远兴致勃勃地解释起来:
“我打算在酒楼里搭个台子,让咱们的堂倌们不再是简单的说书,而是照着剧本,把故事给‘演’出来。
“有真人,有场景,有对白,就像是把故事活生生地搬到客人面前。
“这《白蛇》,就是我准备的第一出大戏。一个关于人和妖的爱情故事。
“只要此戏一炮而红,咱们‘东溪记’的名声,就能响彻整个北地!”
人和妖的爱情故事?
三女初听这新奇的说法,都被勾起了兴趣。
“陈郎,可否和我们说说,那……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叶窕云柔声问道。
妻子提出要求。
作为好好丈夫的陈远自然应下。
陈远清了清嗓子,便将那白蛇下凡、西湖借伞、结为夫妻、端午现形、水漫金山的故事梗概,再次娓娓道来。
陈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当听到白素贞与许仙情深意重,为爱不顾一切时,三女眼中都流露出向往与感动。
可当故事讲完,这份感动却迅速冷却,化作了另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
这么动人的故事。
夫君的脑子里,怎么会装着这么多稀奇古怪,又让人着迷的东西?
而这样的故事。
夫君却是第一个,讲给了这个叫公孙烟的女人。
三女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酸甜苦辣,一齐涌了上来。
而田刘氏和田灵儿,都听入了迷,听得泪眼婆娑。
“故事很不错。”
公孙烟虽是再一次听,但依旧被引起情绪,眼中有着泪光,
“但要呈现出最好的效果,剧本的细节至关重要。
“尤其是白素贞被镇压雷峰塔那一段,必须要有充足展现力,才能让看客们感同身受,为之落泪。”
说到这。
公孙烟看向陈远,语气认真:
“陈公子,时不我待,离酒楼新开业,十日不到,我看不如这样。
“你现在就在楼上寻一间雅间,立刻动笔。
“我从旁协助,帮你研墨记录。
“若有情节上的不解之处,或是台词需要推敲的地方,我们也好随时商议,以求尽善尽美。”